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万古长夜》


*算个HE
*忘记了观音庙回忆的瑶(的魂魄)
*它是给晨安太太的贺文然后我有点紧张ORZ
*深呼吸平静一下——
*还是好、好紧张……ORZ怂柚QAQ
*求……不、不要嫌弃啊!!!!!QAQ
*好了我要圈人了!!!@赖床的早早早安 






《万古长夜》



01.

他人行歌,赴途而吟,与我何干。

剩我一人独守万古长夜,亘永如昨。



02.

他走上了奈何桥,停驻了很久,手扶着那桥架,掌心凉意渐散,恍若隔世置梦。他隐约记得前面一人对他说,你,记忆残缺不全,还不能投胎。

他道,可我已经死了,我不想做游魂。顿了顿,他又问,那如何才能投胎。

那人道,恐怕得等你的记忆凑整——你还记得是谁放出了你吗?

他微微愣了愣,然后轻笑一声说,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的棺材被人盗了,然后就被弃尸荒野。

那人道,如此看来,竟是不得安息?连冢都被……

不是的,他又轻轻地笑了,仿佛置身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声音也缥缈似无物,他继续道,横尸荒野比躺棺材好多了。

那人也不往深里询问,只继续道,你知道怎么凑齐你的魂魄吗?

他回答,我不知道。

那人思索了会儿,便又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么?

他又仔细思索了会儿,脸上浮现追忆的神色,过了很久,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摇头说,很模糊了,那段记忆损失的太厉害,我不记得,可能是被名门修士所杀?——约莫是吧。

那人道,那你便去知晓你过往的人的时间海里,去找些回忆,尤其是关于你亡去的回忆,不然你没有交换转世的代价。

他道,好。

那人提笔蘸墨,轻声说,我替你记上你的名字罢,等下次来我便知晓是你——世人烦冤鬼哭实是太多,喜悲苦乐无穷无尽,我记不下全部的人。

他垂下眼,嘴角仍然是抿着宠辱不惊的弧度,仿佛过眼处有脉脉春风,柔和却又乍寒。

他说,金光瑶。



03.

他去往金凌的时间海——金凌从小到大的回忆里,他必然是不会缺席的。少年人的回忆到底还是以明朗居多。

最初见到的是,昏黄向晚暮色。流霞万千。孤舟长河。以及。一个很小的孩子。在哭泣。

金光瑶走上他印象里极熟悉的兰陵青石阶,看见那么小的金凌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地上。大概是摔疼了膝盖,又擦破了皮,额头上磕着一个小包,正哇哇地哭,一张脸都憋红了。

他蹲下身看金凌幼嫩的脸,身后却不知何时绕出一个人,同他一般的干净模样,摇着一个拨浪鼓蹲下身把金凌抱起来,笑着逗他:“谁又欺负我们阿凌了?是这块石板么?石板坏坏,那我们多踩几脚。”

是那时候的他。是金光瑶。是他,又不是他。

金光瑶是谁?是活在时间海里的金光瑶,是那虚假被刻意美化模糊的回忆,还是此刻寻觅在时间记忆海里的魂?——都是他,又都似乎不是他。

他看着那两个身影走远。于流光幻彩云烟中。

金凌是金家贵气的小公子,从小受不得委屈,被他宠到大,大大小小的祸什么没闯过,他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翻不了天。这便惯出了金凌娇气的脾气,只有每逢江澄抄着紫电从莲花坞赶来金麟台兴师问罪时,金凌才会认输躲在金麟台不肯出去见他舅舅——尽管小叔叔会护着他不被打断腿,但一顿奚落总归是逃不掉的。

金凌慢慢的不哭了,只是傲,又有些一点就破恼羞成怒却不易被察觉的自卑。每逢上街看见被父母领出来玩耍的同龄人时,仍旧会嫉妒羡慕,嘴上不说,情绪却无法被极浅的眸光藏掩。

似乎是有一次,清谈会开到一半,金凌一时兴起闹着要去买小玩意。正好是清谈会中间歇息时候,又有兴致,横竖没有事情,他便领金凌偷溜开上街,蓝曦臣想要见见兰陵风物,也跟着上街一起开溜。
他那时候笑着问蓝曦臣,二哥,这样不大好罢?
蓝曦臣笑答,金麟台的主人在这里,我不跟来的话,那该去哪里呢。
金凌横在他们中间,一手被一人牵着,懵懵懂懂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金凌忽然摇着金光瑶的手,小声和他说,小叔叔,你和泽芜君成亲好不好?

这话把他和蓝曦臣都吓了一跳。他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小孩子的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便问,怎么这么想呢?

金凌忽然红了眼圈,便磕磕绊绊说,我……我……我……我觉得父母就该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看小孩子的眼圈又红了,便拿袖子给他擦眼泪,眉眼柔和道,但是不可以。
身后蓝曦臣也温和道,阿瑶是有家室的人。
是啊。他点头如此回答,心里却说,虽说,是亲妹妹。
金凌不再抽抽噎噎,也觉得大庭广众这样哭有点丢脸,便安定下来,只是到最后还是细若蚊蝇道,可是,小叔叔和泽芜君比起小叔母,要亲好多。

他和蓝曦臣都听见了这句嘀咕,心说是小孩子玩笑话,何必当真,但两人却又不约而同脸色微红稍稍别开头,不怎么敢去看对方的神情。



那个会因为摔倒在青石板上而啜泣的小孩子,随着时间流转,终于慢慢的,脱胎为少年。
桀骜随了他舅舅,风骨如雪又像他父亲金子轩。

他陪金凌长大,金凌却没有从他这里学到什么东西。倒也挺好,不论权谋,不讲算计,便活得会轻松许多,就连死,都可以心安理得在自欺欺人中瞑目。

金凌的时间海慢慢像是步入正轨似的,不再是昏黄暮色,终于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

金光瑶看了很久,总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看头了。毕竟金凌年岁上去后,便按捺不住性子天天往外面跑,渐渐有了同龄的伙伴,正是鲜衣怒马最好少年时,明亮如光。他纵使说话带着锋芒,也是年轻人最骄傲的模样。

约莫是再没有他什么戏份。

他又有些不想走。看着金凌策马而走的背影,年华就在马蹄声下零落成泥,眉间丹砂如血凝,一身不折风骨,便不由得感慨着这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侄子。

他转身想去蓝曦臣的时间海,却在转身的刹那听见金凌的哭声。

他回头,却见金凌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根染血的琴弦,金衣之下的脖颈,露出了极细一条血线伤痕,丝丝渗着血。

他哭道:“小叔叔啊!”

金光瑶的右臂忽然猛地一疼,细细密密的恐惧倏忽涌上心头,像万虫啮噬一般,让他恍惚到害怕。他有些后怕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臂,不由自主捂紧,忽然想起魂魄离开白骨封印时自己所瞥到的尸体——朽骨生锈,锦衣破败,却好像的确是,缺了右臂,残缺不全。

他有些茫然地想后退,转眸看见江澄抄着紫电上来,不由分说一鞭子抽在地面上,喝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他做小叔叔?!

金凌仍然是跪在地上,茫然无措,看着地面上被紫电抽出的裂痕,却仍旧是紧紧攥着那根琴弦不肯松手,然后,低下了头,无声恸哭。



04.

他像逃一般离开了金凌的时间海。

他总觉得,那根琴弦,与他的死有关。



05.

蓝曦臣的时间海,明润温朗。

金光瑶一向知道蓝曦臣的性子——从不刻意遮掩,悲欢映在眸中,却掀不起惊涛骇浪,永远是平静。

他看见那年云梦的青石板路,满车的卷轴,流霞飞霰纷纷扬扬,景致似是睡着一般安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笑吟吟地询问蓝曦臣的姓名籍贯;随后是射日之征中,蓝曦臣笑着对聂明玦道,阿瑶我是认识的,他作为聂明玦的部下,站在一边,拢着袖子,偏着头静静地微笑看蓝曦臣,柔和着目色,温和不说话。

明润天色渐暗,也是将暮,却是仍旧如画明朗,真实的安然悄然落在这一段旧时光里。倒有几分旖旎之意。

他看见自己正在亭榭里与蓝曦臣下围棋,后来大概是疲倦了,且从头至尾也没赢过蓝曦臣几局,看了看天色便说,二哥,天要暗了,收局罢。

蓝曦臣道,那阿瑶便留宿姑苏一晚如何。

虽问的是如何,却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直接是让人住下了。

他起身收拾棋盘,微微笑,又要叨扰了呀,二哥可别嫌我烦。

蓝曦臣亦是一笑,怎会,阿瑶想来便来,云深不知处的门何时为阿瑶关上过?

他却噗嗤一笑,摇摇手,作息时间点到了,门可不得关了?

蓝曦臣点头,却一本正经回答,那便翻墙。

他要被蓝曦臣逗笑,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眼尾微微挑起,陪着蓝曦臣走去寒室,一路闲谈些最近刚听闻的轶事,掰着手指和蓝曦臣讨论算下一次清谈会什么时候开才好。

最后的最后,是蓝曦臣与他坐在寒室里,秉烛夜谈的情景。

蓝家家规严,宗主却带头触犯家规,这话传出去,双璧的脸往哪儿搁呀。他那时候便是笑着对蓝曦臣如此说。

金光瑶站在时间海外,看着画面中的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依稀记得自己的确是说过这句话。在蓝曦臣面前,许多本该是开不得的玩笑也能随意说出,他们私下相处时其实并不是很讲究礼节。

画面中的他似乎是困了,灯芯没燃一半就开始打瞌睡,蓝曦臣与他说了几句,他便半撑着微垂的头,眼皮子开始打架。蓝曦臣见他似是要浅眠,便轻声想喊他,却不防他身子倾斜平衡没把握好,直接扑进了蓝曦臣的怀抱。
这一扑把他的睡意扑没了,霎时有些不知所措,便讪讪从蓝曦臣的怀里挣起来,道歉说最近几天没休息好,有些困乏。

却发现蓝曦臣在忍笑。

他疑惑,落眼时正见到方才不慎磕到的蓝曦臣的指节上有一抹朱色。
他下意识拿手去碰自己眉心的朱砂。面色微僵。
蓝曦臣继续笑道,阿瑶别碰了,朱砂越碰越糊,阿瑶放心,敛芳尊明志朱砂糊了的事情我绝不外传。
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倾身上前,轻拽着蓝曦臣抹额的末端,似乎想一抽把它解开。
蓝曦臣一愣,似乎万万没想到他会出格至此。
他反应过来后也是一愣,半晌才半捂着脸放开,坐回椅子上赔罪道,方才是……睡糊涂了……二哥、二哥不要介意。

他那时候半捂着脸根本就不敢看蓝曦臣。他是知道抹额对于蓝家人的意义的——一旦当面解下,便说明面前人便是心上人了。他当真是困糊涂了。

如今在时间海里回溯当年,却猛然发现那时没有注意到的蓝曦臣眸中 ,竟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意思。有讶异,也有愣怔,更多的情愫,却像是一些期许。

期许?

便听得蓝曦臣道,无事的,我与阿瑶置气做什么,阿瑶把脸抬起来吧。唔,再不抬起来,朱砂要被你捂得更糊了。



06.

他见此情此景,心中莫名有些高兴,心里松了一口气,转眼灯花却忽灭。

暗。



07.

金光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便只能在时间海里继续向前走,试图去摸索一些什么。

依稀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曾停歇,远方隐隐约约有光,紧随而来是喑哑低沉的雷声。这一切却逐渐消弭在呼啸的风声里。

闪电过后,仍旧是一片暗。

远方隐隐约约有了点朱红亮光——是蓝曦臣打着灯笼一步步朝他走来。

金光瑶停下步伐,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



08.

最近蓝曦臣总是做梦,梦见万古长夜。

梦见他提着一盏红灯笼,走在夜风呼啸极冷的长夜里,就只有那一盏灯,一抹朱红幽微灯光可以看得见。伴随着风声和雷声,偶尔会有闪电的光。

他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一直走的意义是什么,在万古不明的黑暗里又在寻找什么。

走到灯盏熄灭,他便醒了。

他有的时候会想,倘若灯盏不灭,他是不是就要长睡不醒。



09.

金家衰败的趋势似乎是不可挽回,金凌年岁尚小,把宗主位子坐稳就已是非常不易。开金家内部会议还时不时要把长老的名字叫错,惹出许多不痛快。他忙得焦头烂额团团转。

后来抽空来姑苏见蓝思追等朋友,顺而拜访正在闭关的泽芜君。

泽芜君好像还是那副温和样子,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不知道这关他要闭到何时。
金凌和蓝曦臣的辈分虽差了一辈,身份地位却皆为一宗之主平起平坐,可面对蓝曦臣时,金凌还是觉得有些放不开,就和见长辈似的。

他和蓝曦臣寒暄一会儿,便觉得无话可说,绞尽脑汁忽而瞥见案桌上一碟子糖糕,便脱口道:“泽芜君也喜欢吃甜的?哦哦我也很喜欢吃的。”

蓝曦臣微微笑道:“不是。是为金宗主特地备下的。”

金凌有些疑惑:“……泽芜君怎会知道我好甜?就算是蓝思追蓝景仪他们也不一定会知道……”

蓝曦臣微微有些愣怔,顿了很久,才回答道:“……以前,敛芳尊和我说起过。”

金凌顿时不说话了,只沉默着捧着一杯茶低头看,仿佛能从茶叶的沉浮间看出一朵花来。

蓝曦臣微垂着眼睫,缓缓攒出笑:“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金宗主便去找思追等人叙旧罢——还是同龄人间可聊的东西多些。”

金凌哦哦了几句,便告辞走了。蓝曦臣一个人留在正厅,侧眼看着那一碟糖糕,最终信手拈过一些抿下。



“云深难得见些甜糕点。”当时是,金光瑶见了也很惊讶,却很欢喜,眉眼都活泼了起来,“蓝家饮食向来清汤寡水,总不见得二哥是为了接我特地摆了些不甜的零食上桌?”

蓝曦臣不反驳:“金麟台向来不怎么吃苦的东西。”竟是承认了。

金光瑶扑哧一笑,拈起一小块咽着,眉眼弯弯:“可别说,很甜,我是极中意的。阿凌在这方面有些像我,估计也喜欢的紧。以后他若要来云深玩,给这个他一定会喜欢的。”

蓝曦臣闻言也拈一块跟着他吃了,便微微笑了笑:“真的好甜。”

“姑苏好甜,蓝家却大相径庭,实在是一桩奇谈。”金光瑶笑吟吟的,“这么艰苦朴素,年轻弟子估计要叫苦不迭。”

蓝曦臣点头:“约莫是了。”



但这碟糖糕,的确是,太甜了。



10.

他最近仍旧是做梦。

梦里万古长夜。天未明。

但有一次,他依稀在梦里看到一抹身影,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一直在等他走近。

他每每想要靠近,却次次在中途,灯花熄灭。



11.

似这万古长夜,永无旦日。
不得见晨。不得心安。

于暗中摸索晌久,仍旧是暗。

金光瑶不怎么愿意相信这是蓝曦臣的时间海。怎会黑暗至此。像是有无尽的哀。

骤雨停歇,于不远处亮起几点萤火,萤火微光处好像躺着一个人。

金光瑶突然有些怕,但四周只有那一处有光,便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近,去往那出萤光流散处。

走近了,便认出了那张脸。是他自己。

那人躺在萤光细微处,容颜年轻,素衣白裳,眉心没有点朱砂,神色宁静安详,双眸微阖,似是陷入沉睡,如何也唤不醒。

是孟瑶。

金光瑶蹲下身,看着萤草间躺着的那人,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倏忽间听得面前灯笼落地的声音。他心里一惊,抬眼正对上蓝曦臣错愕的眼眸。

微光将蓝曦臣的脸庞映得隐隐绰绰,却不减半分风雅,仍旧是他的二哥。

他轻轻道:“二哥。”

蓝曦臣置若罔闻,只是慢慢地跪在萤火飞舞间沉睡的孟瑶身边。

他这才想起来,时间海里,他身为一缕魂魄,蓝曦臣是看不到他的。

他见蓝曦臣犹豫了很久,真的是,犹豫了非常久,才把孟瑶抱起,然后,揽进怀里。那如星的萤火便是星星点点幽微地四散飞开,如星闪烁,却也冷洌。

雨声渐响,下大了。

蓝曦臣把孟瑶揽在怀中,半跪于地,只是抱得更紧,仿佛怕他被雨淋湿。

他抱着他,仿佛失了魂魄,喃喃哽咽道——



12.

金光瑶在蓝曦臣的时间海里仍然是四处奔波胡乱走。

他仍是不知道自己的死因,却在蓝曦臣那句话出口的瞬间,仿佛看到自己死前紧攥着心口利剑的模样,看到自己声嘶力竭几乎是在哭的模样,看到顺着剑锋流到剑柄的自己的血,看到握剑那一方的素白云纹衣袖。

他忽然慌了。
坐上仙督的位置后,他极少再如此慌乱。

一个猜测盘踞在脑海。他却如何都不肯信。不会的。他,纵使死得如何凄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怀疑与自己将心比心的蓝曦臣。不会的。不会是蓝曦臣。



13.

雷声渐响。

金光瑶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梦里是谁睡着,又是谁清醒。

他感觉到雨落下来,却并不在意,在黑黢黢的暗夜里,漫无目的继续往前走。却在闪电乍亮处,看清眼前一座观音庙。庙前站着一个人。

他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生前为他母亲建的观音庙。

电闪雷鸣晦明不定间,那张脸清晰地,痛着。

观音庙前站的人,仍是他。

雨水打湿他的衫袍,断了右臂,衣上金星雪浪染着层层叠叠自心口开始由深而淡的血色。面前的人一手捂着右臂,痛得脸上几乎失去血色,脸上唯一鲜艳色彩便是眉间那点如血朱砂。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斑驳地纵横在苍白的脸上。

闪电明亮处,金光瑶看清了那张脸,脸上有笑,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看见自己狼狈道:“泽芜君!蓝曦臣!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怎能如此对我?!”

毫无章法,完全失了身为敛芳尊的气度。他到底是出自市井的人。临死前的声嘶力竭,便彻底撕破了脸,毫无分寸。

他看见自己捂着右臂,几乎是绝望道:“可你!泽芜君!你甚至不肯给我一条生路!蓝曦臣,你纵使对得起这普天之下所有人,你又有何面目来见我?!你有何资格来见我?!你有恩于尘嚣之上,死后炼狱你又可曾对得起我不甘的魂?!”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愣怔且不愿相信地扭头看向后方。

正见到蓝曦臣站在自己身后,提着那盏红灯笼,神色茫然空白,踟蹰了很久,才掀唇,像是要喊他,却又不敢,最后只是轻轻地:

“阿瑶。”

时间海里的他仍旧是捂着他的断臂,看见了蓝曦臣,哈哈大笑一声,已然疯癫,信手翻动自己还未废掉的左手手腕抽出了恨生,往自己的脖颈上重重一划。

金光瑶离时间海里的自己很近,他看到自己抽剑自刎,血溅出来,落于地上荒芜杂草之上。若他能够触碰的到,那血必然会是溅他满脸。

雷声渐渐轻了下去,雨声也慢慢弱了,黑夜里又只能看见蓝曦臣手里那一点灯笼的朱红微光。

蓝曦臣失神看了很久,想靠近却又不敢,神色更加茫然不知所措,最终慢慢转身,失魂落魄渐渐走远。



14.

心口疼。
利剑刺入的疼,其实是很难忘记的。非常的,刻骨铭心。

是当年的言笑为真实,还是后来的反目为当真。
是心上不愿染血的信任,还是庙里寒光明灭的猜疑。

他说,可你,泽芜君,蓝宗主,你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
他说,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没想过要害你。

浴血的朔月早已被擦拭干净,尘埃不染;然,那时言犹在耳,声嘶力竭。



他记起来了。他是这么死的。死在观音庙里。先是被蓝忘机斩去右臂;而后是被蓝曦臣,用朔月,扎入心口;接着是被,聂明玦摁住咽喉掐死,最后封印在棺材里。

他生前诸恶做尽,便活该落到如此下场。



15.

恍惚间记起,时间海里,蓝曦臣抱着孟瑶的时候喃喃说的那句话。

萤火幽微中,他说——

我梦见你的身躯化为萤火,但你的魂魄却长伴我身。
阿瑶,你……什么时候回家。



16.

他终于捂着心口,在万古黑夜的时间海里无声恸哭,像时间海里攥着那根染血琴弦的金凌一样,跪在地上哽咽。



他哭着说,二哥,我好疼。



17.

无人应答他。
毕竟已故去。

这南柯梦和世间路,一死便远离红尘。

他人行歌,赴途而吟,与我何干。



18.

声嘶力竭够了,他似乎终于也把眼泪赔尽了这万古长夜渐弱的雨声里。

于是他便笑起来。
有什么好哭的。
有什么好诘问的。
往者不可谏。且。再无来者。

这一世,便只能如此了。

他起身继续去找蓝曦臣,这毕竟是蓝曦臣的时间海——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于这浩茫万古长夜。

他只能漫无目的继续四处摸索。



走了很久,听见一缕犹疑不定的声音在唤他。

“阿……阿瑶?”

他闻声抬头,看清眼前人。
不知为何,蓝曦臣竟是能看得见他了。

酝酿许久,他才堪堪露出一个粲然微笑:
“是我。二哥。我来见你。”

“你来见我……是为什么?……”

他走近蓝曦臣,微微笑道:“我来,是陪二哥,守万古长夜终结,等天明曙光。”

蓝曦臣放下灯笼,然后抚摸他的眼角:“很红。哭过?”

金光瑶微红着眼角,微微笑着看他,然后便沉默着抱膝坐下,蓝曦臣也随着他一起坐下。

蓝曦臣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金光瑶忽然道:“一切可都还好?”

蓝曦沉默了许久:“还好。”

“出关了么?”

“……还未。”

“终究还是要出关的。总不能像青蘅君一般。二哥为我一人闭关,其实大可不必。”

“……”蓝曦臣轻声道。

“什么?”

“一样的。”蓝曦臣忽然有些失落地按了按眉心,“父亲为母亲闭关,我为阿瑶闭关。是一样的。”



金光瑶闻言不回答,沉默转过头去看向远方,忽然轻声道:

“二哥,破晓了。长夜已尽。”



19.

蓝曦臣一睡便是睡了三天。因着是在闭关,倒也无人知晓这桩事情。

最后的梦境回忆是,他在破晓的黎明曙光里,捧着金光瑶的脸,俯身轻吻。

他说,二哥,破晓了。何苦再挂念我。我既已是不恨你,你也不必再怀疚。
他说,长夜已尽,原非万古长暗,只是二哥不愿看清一些东西,便看不透堪不破,曙光便不来。
他说,我已故去,面目全非。他人行歌命途,再与我无关,只是二哥之前一直是独守长夜,我便想陪二哥一起等天明。
他说,熹微晨光已到,合该心安。是为晨安。
他说,他年隔世,你若遇我,还当义结金兰。

倒是场不算太令人心悸的梦。



20.

“金光瑶?我翻翻……在这里,我记下名字的。”

“是我。”

“确是记忆完整了——你这便要走过这桥了?那我替你把名字消去。”

“是,”他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劳烦您,再替我记个名字罢。”

“哪个名字?”

“唤蓝曦臣。”他忽然抿出一点笑来,“若他有朝过此,还请劳烦告诉他一声,他的梦不知为何与时间海相连,的确是我陪他等长夜消尽,天明破晓。”

那人把这三字人名往簿子上记下,应道:“好。”



FIN.



后记:

这篇我不知道自己写得算不算HE……姑且算吧……

毕竟晨安太太说虐的甜的都喜欢吃
换而言之:你自由发挥只要是曦瑶就好

其实我挺担心这篇文写得乱,让人看得心烦……希望不会被嫌弃_(:з」∠)_

最后,看文的各位姑娘们,圣诞快乐!!!٩(˃̶͈̀௰˂̶͈́)و我们2018年再见啦!(*/ω\*)

这真的是2017最后一更了233_(:з」∠)_



由木_
2017.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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