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潋滟惊鸿》

前文: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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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蓝曦臣第一封家书送来后的第二天上午,就有几个贩夫走卒护着好几簇牡丹花来蓝府的庭院里移植。

 

金光瑶站在一边看着,兴致来了,就问他们这花在京都养不养的活。

 

一人笑着回答:“这金星雪浪既是从兰陵移栽来的,水土不服自然也有可能;但那时泽芜君说了,实在活不成就用灵力温养着。说是夫人喜欢金星雪浪,就一定要在蓝府种一个小角落,好歹要看一季花开。”言罢擦擦额头上的汗,感慨道,“泽芜君当真是喜欢您哪。当时说您要嫁入蓝家,可是轰动一时。”

 

金光瑶微微点头笑了笑,不再说话。等他们把牡丹移栽好,留下他们吃了顿饭,付过赏银便打发走。

 

 

 

之后几天,陆陆续续都有家书送来,皆由蓝思追送回。

 

蓝思追有几次回蓝府送信时,手上绑着绷带,衣上也有未干的斑斑血迹,金光瑶问起他岐山战役的事情,他只是微微提及,不再多言。

 

蓝曦臣书信里提到关于战争事情越来越少,书信长度也越来越短——想来的确是战务繁忙,劳神费思,无暇分心。

蓝曦臣每封家书开头皆为“见字如唔”,落尾都是“一切安好,多加珍重”之类粉饰太平的言辞,真相到底如何,战场上的伤亡损失,金光瑶不得而知。

蓝曦臣虽答应他不会对前线之事有所隐瞒,但一定不会把事情全都告诉他。毕竟对他而言,还是身体精气平稳最重要,惊吓受不得。

 

金光瑶只能有些不安地回信,言辞间温存款款。他有时偶尔要揣测着岐山战况,却不愿多想,很快就把思绪掐断,否则入夜又要睡不着。

 

之后有段日子,家书停了将近一月。

 

金光瑶得不到蓝曦臣的消息,百无聊赖下,就把以前的家书一遍遍看了又看,手里捏着那枚金色锦囊香包,心里安稳了一些。

 

整理衣柜的时候,翻出一条云纹抹额来,是蓝曦臣赠他的。那时候他刚嫁入蓝家,蓝臣带他回姑苏去拜祖祠时,把额上自己的抹额给了他。

金光瑶捧着抹额坐到床上,折叠好了压在枕头底下,算是让自己心安。

 

 

 

好在一月过后,家书再次来了。

 

那时他正坐在院子的藤椅里晒太阳。

 

这次却不是蓝思追来送信,而是蓝景仪。少年脸上有伤,已经结了痂,并不严重,能蹦能跳,看着挺有活力。

蓝景仪说话比蓝思追要爽快些,也更容易搭话。之前蓝思追支支吾吾总是想掩瞒什么,到蓝景仪这里绕几个弯子,便能够套出来好些。

 

金光瑶接过信封拆启,还未看便佯作疑惑道:“思追不来吗?怎么换成景仪你了?”

 

蓝景仪道:“……思追他受了点伤,在疗伤呢,所以就我来了……”

 

金光瑶笑了笑:“在战场疗伤?伤到走不动路了,就该送回蓝府,少蒙我。”

 

蓝景仪梗了半天,为难道:“夫人,您别问了。”

 

金光瑶摊开信纸阅读:“战况如何?”

 

蓝景仪没说话。

 

 

 

阿瑶吾妻:

 

见字如唔。

岁暖。

近来寻得一位女药师,医术高超,疑难杂症皆不在话下。魏公子于其有救命之恩,入我方麾下。她为温家人,唤作温情。另有胞弟,唤温宁。

事情繁多,不多赘述。还多保重。

 

谨上

 

 

 

内容仍然是短小,且不涉及战况。

 

 

 

金光瑶把信收好,平静地看向蓝景仪:“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好。”

 

蓝景仪想了想,点头。

 

“思追不回来,他是否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摇头。

 

“若是重伤,定会送回蓝府,现在又能确定他无甚大碍;所以他现在是忙得抽不开身。那只能说明他在照顾人。”金光瑶笑道,“最近是否来了个叫温情的女医师?”

 

点头。

 

“妙手回春?”

 

点头。

 

“何时寻到的?”

 

蓝景仪迟疑了一下,想着横竖只是个日子而已,说就说了,便照实回答:“一月不到点。”然后又皱眉道,“夫人,时间不多,我得走了。”

 

“再等等,别急着走,”金光瑶平静道,“她是来救魏公子的,还是来救泽芜君的?不然他怎会断绝一月书信?是不是这一月,他都……没有办法给我回信?”

 

蓝景仪顿了顿,然后小声道:“老祖前辈失血过多,多亏了温情医师,现在已经调养回来可以继续作战了。”

 

“泽芜君呢?”金光瑶捏着手里的书信,沉沉问道,“那么,泽芜君呢?”

 

蓝景仪低着头嗫嚅:“这不是已经醒了吗……”说罢有些无措地看着金光瑶,慌张道,“宗主不允许让我们说出去的……夫人,你别动胎气……就是……前一个月温情医师还没来的时候,老祖前辈状态一直不好,要和温若寒交战不说,还要……就是什么血祭……就很伤身……宗主和含光君他们的担子很重,作战时难免会受伤……有一次伤的狠了,命都悬……正好温情医师来了……就、就妙手回春救回来了。”他皱着眉向金光瑶行礼,“夫人,宗主不希望你知道,你就别问了。我们会尽力的,我们会赢的。”

 

金光瑶有些茫然地坐在藤椅上,下意识捏紧了信封,而后心有余悸拍拍心口,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罢勉强微笑道,“那温情医师是什么来头?”

 

蓝景仪缄默。

 

金光瑶笑道:“反正和战事无关,我耽搁你一点时间问个八卦,总没有大关系罢?”

 

蓝景仪小声道:“据说原本是……温家的一个小分支,但是战争刚打响,他们对温若寒的做法不满,要分裂出去,被温家追兵追杀。姐弟两个人是被老祖前辈在战场上救下的,姐姐叫温情,弟弟叫温宁。二人无心战争,就打算去归隐……然后后来……”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金光瑶的神色,才继续道,“后来宗主他,受伤昏迷不醒,老祖前辈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温情医师。医师不肯掺和战争,老祖前辈就在她木屋前跪了一晚上……她没有办法,只能和弟弟一起去救人了……”

 

金光瑶紧了紧手,轻声道:“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位温情医师,二哥就会死?……如果二哥死了,你们打算瞒我到战争结束?像魏公子瞒江姑娘一样?”

 

蓝景仪急着争辩:“不是的不是的!……但是宗主说过,不能让夫人……”

 

“没事就好,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金光瑶垂下眸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总之没事就好。”

 

蓝景仪说好,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心里虚,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告辞一溜烟马上跑了。

 

金光瑶坐在院子里,抿着唇,心神不定。事情刚想了个开头,胃里忽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要命,像是无数尖细的针扎着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恶心地在微微地抖,被这阵反胃呛得眼睛都红。

 

蓝曦臣却不在他身边。

 

近来金光瑶没有食欲,吃什么吐什么,前段时间爱只吃酸,这段日子连酸都不要碰,吃什么都觉得恶心——从半月前就这样,慢慢调养着倒也不会有大碍;只是今天情绪起伏实在有些大,他坐在椅子上都嫌难受,恨不能跪到地上。

 

蓝府医师闻声赶来,忙着给金光瑶把脉,又是开药又是说要吃蔬果,见金光瑶呛得眼角通红,脉象波动也大,也不敢草率离去,等他脉象平稳了,这才收起医箱,行礼告辞。

 

金光瑶情绪慢慢平稳下来,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也被压下去,半晌自己嘲笑一声,你在担心什么呢金光瑶。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说,就算最终分道扬镳,你也不希望蓝曦臣出事。这是你的底线,再无纠葛也没有关系,是不是。你一向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心口的翡翠观音被他的体温熨贴得温热。他牵着红线把它拎出来,回忆起孟诗曾对年幼的他说——阿瑶,有些东西,你要自己去争取。

 

 

 

他目光渐渐冷下来。捞过桌边一杯温水喝了两口,便回寒室拿出账本走出庭院,喊住一个门生:“准备车马,去看莲花坞重建的状况;另外备琴,去完江家就去聂家。”

 

门生愣了愣:“夫人……您还没吃饭……”

 

金光瑶把账本拢进袖子里,摇头道:“我现在不饿。你们准备些小糕点,这便要走了。”

 

门生见他神情难得冷漠,语气也坚定,根本不敢出言反驳,只能低头说是,便去准备了。

 

 

 

金光瑶去了趟莲花坞,把路线走了一遍,了解完进度,觉得完成度还不错,放了心,便折身去聂府。

 

前段日子清心音停了些时日——聂明玦被调往去了岐山;金光瑶也不确定他是否已经回来了,只是顺路过去看看。

 

聂怀桑听说金光瑶来了,倒是很欢喜。金光瑶一下马车便问:“大哥呢?”

 

聂怀桑摇头:“还没回来。”

 

金光瑶笑道:“既然大哥没回来,那我就问问你知道的事情。”

 

聂怀桑懵:“啊?”

 

“岐山那里的事情,怀桑你了解到了些什么?”金光瑶把聂怀桑推来的茶搁到一边,“我近来不喝茶,给我杯温水就好。”

 

聂怀桑立刻让人去倒温水,有些苦恼地看向金光瑶:“……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我对打仗真的挺抗拒。但据说是前期温家占上风,但是现在基本不分伯仲,因为前期好像夷陵老祖状态特别差,现在状态好了很多——哦哦对了,我还听说,夷陵老祖最近在弄一个新阵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要是成功了,说不定能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金光瑶点头:“那么,伤亡呢?”

 

聂怀桑狐疑地看了眼金光瑶:“二哥没有在信里和三哥你说吗?”

 

金光瑶笑道:“他不愿意告诉我。他不说,那我自然也不问。”

 

“那我也不说。”聂怀桑心安理得道,“二哥是怕你多想,三哥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在家养胎吧。”

 

金光瑶听言仍旧是微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黑匣子,打开后,里头是一个古代青铜酒盅。

 

他笑盈盈道:“和我说说你知道的事吧。”

 

聂怀桑一看见那青铜酒盅,顿时目光都直了,思虑再三,才支支吾吾开口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啊,三哥你别全信,毕竟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好像夷陵老祖损耗得很厉害,鬼道和鬼道有时候只能用鬼将法术硬拼嘛,他有的时候甚至都是拿自己的血去贴符咒控制鬼将的……好像有几次命都快没了,还好一个月前有个叫温情的女医师……她是温家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到这一边了……哎偏了偏了,我们继续说,她就慢慢给夷陵老祖调养,各种办法都用上了,好像现在恢复得还不错。”

 

聂怀桑说完话,看了眼金光瑶,刚想去抢那黑匣子,金光瑶却扣着盒子合上不肯给,笑眯眯看着聂怀桑:“我要听的重点,你还没说呢。”

 

聂怀桑道:“……三哥……二哥的事情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金光瑶从袖里再摸出一柄折扇押在桌上:“说。”

 

聂怀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三哥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装傻,这两样东西你一样都没有,而且今后也别想从我这里淘什么古玩了。要不我再和大哥告状说你贪玩不务正业,让他再烧了你古玩?”金光瑶掐着聂怀桑的命门,笑得阴气森森,“你这样要说不说的,我心里更没底。我知道二哥受伤昏迷了一个多月,你不必瞒着我。我就是过来仔细了解了解情况。”

 

聂怀桑整个人猛的一抖:“……原来三哥你……你知道啊……”

 

“你当你三哥是谁。”金光瑶道,“青铜酒盅,古画扇面,你拿不拿得走,就看你说不说了。”

 

“……既然三哥你都知道了你还来问我……”聂怀桑小声道,“我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确切——据说是温情医师还没来的时候吧。二哥他为了保护撤离,所以要断后,但是人手不够,就只有他一个人,但正好碰上了温若寒的人马,所以伤了筋骨……”

 

“伤筋骨还不至于昏迷一个月。”金光瑶挑着重点提醒了一番。

 

聂怀桑抖了抖:“……其实他、他全身大部分筋脉都被鬼气冲断了……那时候基本上离死不远了……”

 

金光瑶手里的杯盏没端稳,啪嗒掉在地上摔了粉碎。他看着碎成片的杯盏,揉了揉眉心:“继续。”

 

聂怀桑整理了措辞,低声道:“那天晚上大哥立马被喊去岐山替补二哥的位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我那晚也被大哥拎去了岐山……我去了二哥的帐房,被吓到了……全是血,血腥味很重,止都止不住,他的气息也很微弱,就觉得只有一口气了,浑身是血,我都差点认不出那是二哥……含光君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都红了。夷陵老祖连夜去求温情医师,跪了一晚上膝盖,磕了一晚上头,淋了一晚上雨,第二天一早终于把人带回营帐,开始救人。”

 

金光瑶垂目,攥着衣袖:“筋脉皆断,肯定很疼。”

 

聂怀桑继续道:“……我修为低,在战场上碍事,大哥只是让我去见见世面而已,然后我魂不守舍地,就被送回来了。是真的被吓怕了,我第一次见一个人可以出这么多血……”

 

金光瑶轻声开口:“二哥他……是不是最近才醒?”

 

聂怀桑顿了顿,然后道:“嗯,醒了,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我听说温情医师已经替他修补好脉络了,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一直没有醒。”

 

金光瑶笑道:“我答应二哥不去过问消息,可是他瞒我瞒成这样,我觉得很不开心。”

 

聂怀桑没有说话。

 

金光瑶把手里扣着的两样东西推给聂怀桑,交代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金光瑶回了蓝府,恶心得天昏地暗。在寒室睡了几天后,等到了这个月来蓝曦臣的第二封家信。

 

仍旧是蓝景仪来送的。

 

金光瑶最近反胃得厉害,又走不动路,只能像生了病一般躺在床上休息。

 

蓝景仪上一次来送信时,把事情大概都抖得差不多了,这次送信时心情反而轻松些,只是心里一边怪自己多嘴一边担心金光瑶的情况。见了金光瑶病怏怏的模样,一腔轻松又被担忧替代,便战战兢兢道:“夫人,宗主的信。”

 

金光瑶拿个垫子靠在背后,倦怠谢过,拆开信封。

 

 

 

阿瑶吾妻:

 

身体调养已无大碍,不必牵挂。

妄自猜度阿瑶怀身孕难受应有些时日,未能陪伴左右,为夫之过。

此去已逾两月,甚念之。

 

谨上

 

 

 

金光瑶照例把信折好,重新装回信封里放到一边,看向蓝景仪,懒散笑道:“我身体不舒服,不想提笔,你替我对二哥捎句话罢。”

 

蓝景仪行礼道:“夫人请说。”

 

“就说,我的确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二哥身上受的痛,根本算不得什么。日后还要多加小心,仔细养伤。”金光瑶右手成拳敲着左手掌心,“啊还有,就说,从兰陵移栽来的金星雪浪长势很好,郁郁葱葱的,虽然还未开花,但我看的很开心。”

 

蓝景仪道:“好,我记住了。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金光瑶摆了摆手:“没有了。战场刀剑无眼,时刻小心。”

 

 

 

待蓝景仪走后,金光瑶这才重新靠上靠垫,疲倦地合上眼。

 

已无大碍。这四个字,谁信呢。

但既然蓝曦臣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痛,不想让他过分担心,那他自然顺着蓝曦臣的意思。

 

不担心,不忧虑,粉饰太平。

 

一桩回忆了无数次的旧事仍旧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在隐安山修行时候,他和蓝曦臣年少时第一次出去除邪祟,蓝曦臣为了救他受伤,他被吓得不轻,哭着背他回师门后,趴在蓝曦臣床前,很小声很胆怯地问,二哥,你醒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蓝曦臣一直是为他着想的,从小到大。但这样,未免也太隐忍了些。

 

他痛,他未必就不会痛。

 

便是这个道理了。

 

 

 

之后三天,蓝启仁把府中事情全部交给了金光瑶打理,只身提剑赴往岐山。

 

 

 

TBC.

 

 

 

 

作者有话说:

 

射日之征我想快点走过去,因为暂时和文章曦瑶主线没有多大关系。一些细节我想在正文完结后的番外里写,正文还是以曦瑶为中心吧。

 

温家的副本……从舅舅那里一直到现在还在打还在打_(:з」∠)_我觉得我真的是拖节奏小狂魔。嗝。

 

温情温宁姐弟终于出现啦,很久前就有读者问有没有他们的戏份,自然是有的啦,我很喜欢他们的。温情小姐姐医术这么好,给羡羡疗伤应该的ˊ_>ˋ……羡羡真疼,蓝大真疼,阿瑶心也疼。

 

另外,蓝老先生终于ˊ_>ˋ

 

由木_

2018.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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