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潋滟惊鸿》

前文: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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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近来京城坏事接连不断,虽说和布衣没什么干系,到底还是满城风雨,弄得人心惶惶。蓝府宗主成天在寒室疗伤,不得已时还得让含光君为他分担一些宗务;敛芳尊更是气血虚得厉害,看着就是大病初愈模样,好容易从鬼门关捞了命回来,也不知失了孩子情绪会怎样;江府夷陵老祖魏无羡虽说看着较之三毒圣手死时的确要活络了些,但到底还是抱着死人不肯放手,这样脑子不清楚,民间坊子里估摸着他早晚要得失心疯;便更不必提聂府的新任宗主聂怀桑,大抵是一边哭一边批改宗务,烫手山芋突如其来扔到他怀里,朝廷书信一封封雪花片似的落下来,原本就算不哭了都要被硬生生逼哭。

 

但这段日子总算是有一件事情是好的——

江姑娘生了。是个男孩。

 

 

 

刚生下来的孩子皱皱巴巴的,眼睛都睁不开,小小一团,怎么看都不好看,但看看孩子爹娘,横想竖想都不会是难看的。

 

金子轩在床边手忙脚乱抱着孩子,若不是害怕把孩子摔了,他其实很想暗暗绞一绞衣角来平复自己情绪。他活这么大,到底也才是第一次当爹,怀里这脆弱着呼吸的生命就是他的血肉至亲,饶是他素日如何矜傲,此刻也完全没了方寸。

 

江厌离躺在床上,虚弱却温柔地笑:“我记得我爹爹说,若生了男孩,就叫做金凌,对不对?”

 

金子轩动作一顿,心神莫名被这一句话定住,便把孩子放到她枕头边,点头轻声道:“对的,就叫阿凌。”

 

江厌离柔柔伸手勾了勾孩子的小手指:“小阿凌呀小阿凌,你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一直在盼着你出来呢——子轩,你一直不和我提起阿澄,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她微微皱起眉,“还在天牢受罪么?”

 

金子轩思索了片刻:“……他在江府里。”

 

江厌离原本微微有些不安的神色刹那便纾解,眼波中有粼粼的光:“那便好,这样的好消息你却不告诉我。”

 

金子轩道:“你先休息。”

 

江厌离道:“嗯,我正困着。”

 

 

 

江府里魏无羡已经不知所措了。一边想着自己外甥必须得去瞅一瞅抱一抱,说什么都得见见是不是看着就和金子轩那厮一样趾高气昂长大后是个不省心的料;另一边却想着若江厌离问起江氏夫妇和江澄的事,该如何是好,怎么回答呢,怎么办。

 

当初为了让江厌离安心生产,他与金子轩约好把事情全都瞒下来。江澄死后,他自己尚且缓不过来,背着尸体往江府走,怎么也不肯信江澄死得彻彻底底,更别说是真正与他同为亲姐弟的江厌离。

 

魏无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然后又翻了个身,像在油锅里的鱼,煎完一面翻过身继续煎。

 

温情把门推开:“哟,还死鱼瘫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回笼觉?睡不着就起来。”

 

魏无羡翻身坐起来:“别说了。我头疼。”

 

“行,我拿个榔头砸下来就不疼了。”

 

“饶了我,”魏无羡勉强笑道,“这是要出人命。你这医师做得太不厚道。”

 

“新招的门生资质还好,可惜阿宁揍得狠了些,忙活了我一早上。”温情并不搭理魏无羡的话,只随口道,“你要不要整理整理,去宫里见你阿姐?”

 

魏无羡一听,重新倒回床上,手遮在眼睛上,开玩笑一般:“我现在倒宁愿那时死的是我……现在我怎么和阿姐交代?是真的意乱心烦。”

 

温情知他这句话不是开玩笑,若让他和江澄一命换一命,他估计真的愿意。活着要承担的担子,大概是比一死了之重多了。

 

 

 

“祸害遗千年,你安生好好活着吧,”温情道,“含光君来看你了,在正厅里坐着呢,把客人晾着不好。”

 

魏无羡翻身下床:“你怎么才说?走走走,见人去见人去。”

 

 

 

金光瑶躺了一个月多,身体终于才算是有些起色。此后大补的东西一顿不落,他如今吃得一看见鸡汤就皱眉,奈何蓝曦臣紧张他,一定要看着他把一碗汤喝完,这才放心。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仍是绑着绷带的手腕,状若无意道:“二哥,如果伤口痊愈,修为可恢复到以往几成?”

 

蓝曦臣温和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继续帮他收拾空碗,语气轻描淡写:“虽说只有七八成,但也足以保护阿瑶了。”

 

金光瑶垂眸,手边卷着自己垂下的一缕细发,捻了捻,才开口:“那这是一辈子的伤了。到了以后,是不是会很容易复发,是不是会疼?”

 

蓝曦臣笑着摇头:“阿瑶不必担心我,温情医师说过,这伤能够好得彻底,不会落下病根的。”

 

这便是在诓他了,蓝曦臣却一脸从容。金光瑶想,等以后年纪上去了,疼得蔓延到五脏六腑,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般笑得出来么。但他听罢只是笑,也不拆穿:“那便好。我想出去走走。”

 

蓝曦臣扶他慢慢站起来:“慢些。”

 

刚想着要不走一圈抄手回廊,却见蓝思追谨慎敲门推开,站在门口恭敬道:“薛公子说是带了补品来见夫人呢,在正厅里嗑瓜子。”

 

“一月后才带着补品来,实在是很及时——我和宗主一会儿就去。”金光瑶见蓝思追领了命走了,便偏头对蓝曦臣笑道,“他太损了。”

 

蓝曦臣亦笑,脸上却有几分不解的神情:“阿瑶入蓝家以前,我从不知你还有这样一位好友。那时你还和我说只是点头之交,如今看来却是甚笃。”

 

金光瑶咳了一声,拉着蓝曦臣慢慢往外走:“他虽不是天乾,却也非坤泽,我若和二哥说我和他熟,又担心二哥想多。至于我和成美怎么认识的,”他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些,“自小在沉香楼里认识的。我被二哥救了出来,他是自己逃出来的。”

 

蓝曦臣知晓沉香楼是金光瑶一桩心病,连忙打住:“我没有责问的意思,只是随口提起。阿瑶大可不必在意。”

 

金光瑶抿唇一笑:“只是不想二哥误会我罢了。我对二哥,从来便不想辜负的。”

 

蓝曦臣颔首:“我知。”

 

金光瑶这便和他慢慢走到正厅,甫一到门口,正见着薛洋翘着腿,手里拿着一个桌边精致青花瓷小瓶把玩,脚边堆着一堆补气血的药。

 

“薛公子若喜欢,那便拿走罢。”蓝曦臣笑吟吟,“等得久了么?”

 

薛洋也不尴尬,挑了挑眉头把它搁到桌子一边:“还好还好,只是把一吊子茶喝完罢了。你们走的有够快啊。”

 

金光瑶也笑:“成美,积点口德罢。”

 

薛洋斜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耸了耸肩,踢了踢脚边的东西,站起来拍了拍衣裳:“行了,我就来一趟蓝府意思意思,走了。”

 

还未等蓝曦臣说什么话,他不打声招呼便走了。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要喊他留下来待会儿一块吃个饭吗?”

 

金光瑶回头看了一眼:“算了。他这种性格亏得是薛府公子,若放在市井里,就是买完东西不付帐还要踹摊子的混混。”

 

蓝曦臣笑了笑,喊人来清点薛洋带来的补品。金光瑶却饶有兴致走上前去从礼物堆里揪出一个锦囊糖袋子来,拆开从里头倒出两枚方块样状的糖,微微笑了笑,把糖袋藏进袖子里,自己抿了一块,又给蓝曦臣塞了一块:“很甜的。二哥也尝尝?”

 

蓝曦臣拢着袖子,偏过低下头去碰金光瑶的额头,浅浅地抿出一个笑。

 

 

 

近来天气不错,日头下去得晚,入夜倒也不怎么觉得阴气凛然。蓝曦臣在寒室里批改宗务,金光瑶说想去书房寻几本话本子出来看。

 

蓝曦臣本是担忧金光瑶走这么多路会不会出意外,可金光瑶仅是微微一笑,抛了句“二哥如今草木皆兵,真不肯放我一人走”,便转身阖门慢慢踱着悠闲的步子走去了书房。

 

月色冷冷清清,他趁着明晃晃的月光把怀里的锦囊糖袋子取出,把糖一粒粒倒出来,最终入手,是半块兵符。

 

聂府的半块兵符。

 

金光瑶心情大好,心说薛洋办事效率果然不差,便不由自主弯起眼眸,耐心把糖一粒粒装回去,转而从怀里取出蓝曦臣赠他的安神锦囊,把兵符塞进去妥妥帖帖藏好,背手仍旧是打算沿着既定路线走去书房。

 

走时路过荷池,见它正中摆着一块风骨颇佳的太湖石,形销骨立,清瘦却端正,上面经年累月被风尘打磨出的千孔百洞,如有千万双眸,透过那洞眼在窥探叵测人心。石下投出一片潋滟倒影,月色透着孔洞如烟笼罩般倾泻而下。夜露未凝,池中莲叶田田,莲开几朵,在月色下摇曳生姿,娉婷婀娜,以水为镜,对镜自赏。

 

金光瑶和那太湖石上的千疮百孔对视了会儿,俯身捡了颗石子扔进荷池里,池中鲤鱼当是有人来投食,便争先恐后拥到池壁边,翻腾开层层不停歇的涟漪。

 

金光瑶看了有一会儿,察觉身后有脚步声,接而一件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外衣便落在肩头,蓝曦臣的声音响起:“我见阿瑶许久都不回寒室,原是被荷池绊了脚。”

 

金光瑶微微一笑,伸手把外衣裹得紧了些,侧过头去看蓝曦臣:“倒从未留意过月下莲花卓绝风姿。”

 

蓝曦臣笑了笑:“阿瑶要看?我陪你。”

 

金光瑶摇了摇头:“不必。我还要去拿话本子呢。二哥陪我去书房拿书罢。”

 

他挽着蓝曦臣离开,转身时看到池中那块沐浴在月色下的太湖石,仍是觉得那孔洞里藏着无数双眼睛,仿佛是把他的心思望到了底。

 

那又能如何呢。天命奈我何。金光瑶想。于是他便又笑了,挽着蓝曦臣头也不回走上抄手回廊,紫藤花期虽已过,回廊上的藤蔓绿叶却仍旧是郁郁葱葱垂落下来。

 

 

 

那之后下了几天雨,打落一地叶。

 

 

 

蓝景仪和蓝思追一起拿着大扫帚打扫院落,兴致缺缺把湿漉漉的落叶一片一片扫到角落里去。蓝景仪没什么心情扫地,低着头吭哧吭哧忙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蓝思追旁边:“哎哎哎,思追啊,你听说没,据说嫁给二殿下的江家大小姐,如今该称太子妃了。”

 

蓝思追停下动作,一派严肃:“蓝家禁止背后议论他人。”但到底还是很感兴趣,末尾忍不住补了一句,“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蓝景仪悄悄和他咬耳朵:“皇上在江家大小姐生完第二天就下诏立二皇子为太子了——扯远了扯远了,前几天下雨,老祖前辈去宫里看江姑娘,然后……”

 

“你们在说什么?讨论得这么起劲?也让我听听。”金光瑶笑眯眯拿着一卷书经过,抓着想溜的蓝景仪的后衣领,“家规里说不允许背后议论的,嗯?”

 

蓝景仪连忙道歉:“夫人,我不敢了。”

 

蓝思追在一旁静静笑,见金光瑶一双眼转到自己身上来,不知为何心也发虚,额头冒汗。

 

“那你便和我说说罢。”金光瑶半开玩笑弯起眼眸,“景仪你不是很能讲的么。”

 

蓝景仪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在和思追说八卦么……”

 

金光瑶把手成卷抵着手掌心敲了敲,微微低头,仍然是笑,却并不再说话。

 

蓝景仪又讪讪笑了两声,拉着蓝思追眼疾手快在金光瑶眼皮子底下溜了。

 

 

 

金光瑶收起笑容,本想去寒室找蓝曦臣,半路上遇到了蓝忘机。

 

蓝忘机身后背着忘机琴,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一小段琴头从未包扎好的丝绸漏了出来,安安静静沉沉稳稳,琴弦一尘不染。做武器的琴自然不同于等闲琴,微微凑近便知这一弦一柱曾紧绷溅血,弦杀铮铮。

 

蓝忘机迎面见金光瑶走来,先行礼:“大嫂。”

 

金光瑶摆了摆手,手里仍旧是捏着一卷书:“你去见过魏公子了?”

 

蓝忘机顿了顿:“现在正准备去。”

 

“近来你要帮二哥分担宗务,还要往江府跑,的确是有些累。”金光瑶颔首,“那便去罢,路上注意安全。”

 

 

 

他与蓝忘机打过照面,也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魏无羡如何蓝忘机如何和他到底是无关。关切言辞是为了博得他人好感一朝一夕练出来的,无论对谁,笑便是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因而他总是能笑的。

 

 

 

蓝曦臣正偷空钻研食谱和医书,宗务攒了一堆放在旁边,笔尖墨都干了。

 

“蓝宗主竟也有开小差的时候呀。”金光瑶推门走到他身边坐下,佯作讶异,“二哥在看什么这么好看?”

 

他只瞧了一眼便又笑了:“二哥从年轻时便要开始养生了,倒的确是很注意了。”

 

蓝曦臣咳了一声,把书放到一边,看了眼金光瑶,重新执笔蘸墨:“……养生从年轻时做起比较好。”

 

金光瑶自知他与蓝曦臣的身体状况都算不得好,蓝曦臣若没事探究一下怎么把身体调养好,这样年纪大了还能少受些苦,便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不过问。

蓝宗主在世人眼里,是泽芜君,是双璧之一,自然是卓绝风华,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人,有血有肉,他们二人同榻而眠,又是自幼一起长大,即使是亲弟弟蓝忘机也未必比他更了解蓝曦臣。

 

金光瑶拿起一本食谱翻了翻,只一眼就停不下来,最后下了结论:“想喝冬瓜排骨汤……”

 

蓝曦臣想了想:“行,我待会儿去和厨房说。阿瑶就别再动了,”他揉了揉眉心,“温情医师说阿瑶虽需要走动,却不能多走动,我觉得你下了榻就爱乱跑,以前倒从未觉得阿瑶这般爱走动。”

 

金光瑶笑出声:“这是关心则乱了。”

 

“关心则乱总比出意外好,”蓝曦臣偏过头去一同和他看起了食谱,“看中什么爱吃的和我说。”

 

金光瑶瞥了他一眼:“我劝二哥还是批宗务罢。磨磨蹭蹭的,日落前怕是批不完了。”

 

蓝曦臣:“……”

 

蓝曦臣:“阿瑶说的是,阿瑶说的是。”

 

金光瑶借着余光去看蓝曦臣,见他低头落笔,眉眼专注认真,便微微笑了笑。

 

 

 

门生敲门:“宗主,外头有人求见。”

 

聂怀桑手忙脚乱翻着堆叠案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见不见!忙都要忙死了!”

 

门生有些为难:“……但对方说,她来是、是想和您说一些……和赤锋尊有关的事情……”

 

聂怀桑一愣,手里动作也跟着停了,呆滞地看着那来报消息的门生,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问:“……那……是谁来了?”

 

门生思索了一下便摇头:“……是个女人,从未在京城见过,听口音……像是姑苏人氏。”

 

聂怀桑虽不知那女人是个什么来头,但一听事情和他大哥相关,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推门跑着出去见人了。

 

 

 

TBC.

 

 

 

 

作者有话说:

 

本章最可爱:阿凌!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要开虐了?……ˊ_>ˋ你看看这章曦瑶多甜,根本无危害啊。

 

由木_

2018.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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