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潋滟惊鸿》

     

前文: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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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夜里本就凉快,坐在飞瀑药池边就更是冷意逼人。半轮圆月空悬,映在水里破破碎碎。虫鸣几乎消失,只闻流水潺潺。

 

蓝曦臣抄完一页南华卷,换了一张纸。手腕有些酸,纸上小楷端正清秀,风骨颇佳——他与蓝忘机的习字技巧都是从叔父蓝启仁处学会,剑法心诀最初也是蓝启仁教授的。后来到了七八岁才被送来隐安山的抱山散人门下进修。

 

金光瑶初来乍到隐安山学习时也会写点字,但是沉香楼待得久了不怎么握笔,拿笔姿势都很生涩,写的字也歪歪扭扭。蓝曦臣晚上总要给他补课,礼乐射御书数一个都不能落下,多亏金光瑶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没多久就跟上了进度。

 

蓝曦臣翻过一页南华卷,宣纸之下毛毡已经被墨水洇染得隐隐发黑。砚台上墨汁干了大半,便添水重研。

 

抱山散人夜间散步走到药池边,正见蓝曦臣跪坐在石桌边专心抄写经卷。他手边一盏很亮的烛火,月色也明亮,白日郁结迷茫的神色略微好了些,修身养性总归是有效的。

 

她隔着岸望去,隐约记起一些事情。她的弟子很多,记性便不怎么好,可这一届弟子出彩得厉害,记忆便平添几分深刻。魏无羡小时候爱闹事,鬼道偷学惹祸,念在是自己得意门生面上便总是与江家袒护他几分,不夜天的事情倒是花了大功夫才免罪;蓝曦臣和蓝忘机也是得意门生,两人一个样,一个爱笑一个不笑,很好分辨,一群女弟子芳心暗许;孟瑶是后来才被送来学的,天资很好,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打通筋骨的时间,习武时表现平平,可他过目不忘,脑子转的快,文课学得比谁都好;还有那留级了好几届的聂怀桑,明明聪明得很,却每次考试都愁得厉害,一到考试就抱着经卷黏着金光瑶问他觉得考试要考什么。

 

听说出师后,云梦双杰与蓝氏双璧的名号自此传开,名动一时。孟瑶则改名换姓,认祖归宗,宫阙深似海,他却一入无悔。后来她的事便不知道了。隐安山上的日子过得不辨轮回,也无须去关切草木轮回。

 

蓝曦臣抬起头,这才看见隔岸的抱山散人已经站了许久。他便站起来,隔着一潭药池无声对她行了礼;之后仍是跪坐回石桌边继续抄写。

 

抱山散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开。

 

蓝曦臣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于是他侧目略略一望,自己身边并没有人。想必自己是魔怔了。他搁笔起身,药池清冽冰凉,一捧水孤孤冷冷。

 

他便恍惚想起那年站在月色下药池边刚穿完常服挽好头发的金光瑶,转眸见他捧剑而来,知晓该去剑庐煅剑了,金光瑶便侧身对他挑唇笑起来。当年月色也曾迷人眼,虽不是三月长安花,秋月却从此在他心里远胜春朝,滚烫烙在心口,此生难平。

 

蓝曦臣拢袖而立,回忆起这些往事,半晌放柔了眉目,抿出一个笑来。若是能永远不出师,永远能让时间停留,他想他是愿意的。但终究只是痴人说梦,可那抹寥寥潋滟他竟记了这么多年。

 

这夜,蓝曦臣撑着额头跪坐在药池石桌边睡了一晚。第二天膝盖发红发酸,一连走了几步路都有些磕绊,走了好长一段路他才恢复脚力。

 

药池围栏外自有弟子领他去安排房间换衣洗漱。蓝曦臣住的房间仍然是求学时住过的屋子。他不清楚抱山散人想做什么,可既然师父如此安排,他仍是谢过住下。

 

安顿完房屋,就有弟子走上前拱手行礼:“师父在枫林,今日安排是游园。”

 

蓝曦臣依言而去,抱山散人当真和他花了大半天时间游赏枫林。他知晓抱山散人记性不好,这一路走去,她却掰着手指说起不少他们这一届的事情,很多次她都说起了金光瑶。

 

“孟瑶第一次和怀桑作弊时,被夫子抓了,罚扫三个月山径秋叶。从此再也不敢。”

 

“……是怀桑一定求着他,他本来也不愿意的,而且也只做了这一次……”蓝曦臣替金光瑶辩解。

 

“是吗?是这样呀,”抱山散人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我记得他第一次骑马的时候还被摔下了伤了腿,还好被人接住了没伤到脸,是谁接住了他?”

 

“……是弟子。”

 

“他当真黏你,”抱山散人笑起来,“那那时孟瑶凛冬时分去庭院里挑梅花送的人也是你了?”

 

“是弟子。弟子回赠他三道泼墨屏风。”

 

“那么屏风呢?我没在屋子里看见。”抱山散人道,“他总不能带下山了?那么大的物件。”

 

“怀桑去玩的时候磕坏了,又破了几个角,他向来宝贵它们,当时气得急红了眼,”蓝曦臣略一思忖,“弟子后来又补了四把四时风景折扇给他。这才开心起来。”

 

“你哄人功力倒是一流。”抱山散人调侃他,“我总觉得你从小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蓝曦臣心尖一颤:“弟子不敢。”

 

抱山散人也不问下去,只道:“如果不是近来那些事情,你就是把他要放心尖宠的。”

 

蓝曦臣不言,算是默认。

 

她自顾自道:“我也喜欢这个学生,聪明伶俐,做事情拎得清。但想着他年纪轻轻,很多事情还没历练过,估计也没那么拎得清——我们走到头了。”

 

二人止步。枫林走到尽头则是峭壁,尽头一座无名碑。远望人间烟火,村落星罗棋布,人声再如何鼎沸也传不到这山上来。

 

蓝曦臣道:“弟子昨夜抄经听流水潺潺,心下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想起那些事情,终究是锥心。”

 

“你和他的回忆,大都是好的。”抱山散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看向蓝曦臣,“你说你来,是为了斩断因果。”

 

蓝曦臣颔首:“是。”

 

抱山散人走到悬崖边,侧身看着蓝曦臣,捏着石头的手伸出悬崖外。开始攥得很紧很紧,指节都泛白;最后忽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倏忽一放,那块石子咕噜噜滚下悬崖,碰上峭壁乱石被戳得七零八乱,碎成小块滚下崖,连落地声音都听不见。

 

蓝曦臣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甚至有些为难地往后退了一步。

 

抱山散人没有回头,而是拢袖看着身侧云舒云卷。山风袭人,不能用刀刃破开的东西,人心却能。

 

抱山散人不知立了多久,她回身问蓝曦臣:“你若只是简单要斩断因果,就这样扔下去,石子粉骨碎身,这便完了。”她慢慢笑起来,“可你愿意吗?”

 

蓝曦臣沉默晌久,摇头。

 

“那你要什么?”

 

蓝曦臣仍旧摇头,他心里一片迷茫。

 

抱山散人点头:“好,回去随我闭关。霜雪落枝时,你便下山,不必再淹留。”

 

“弟子会明白吗?”蓝曦臣抬眼看着从身侧飞过的枫叶,言辞间略略有些发抖,“弟子生性优柔寡断,又能够明白吗?”

 

抱山散人回眸一望身后峭壁之上晴空万里,身侧衣袂飘扬拂尘,她没有说话,只是逆风离开往回走。

 

蓝曦臣看面前山风吹散浮云,日光映着山间涓流照彻,心非明镜台,尘埃亦飞来。他拾不起的少年郎,似曾相识的惊鸿照影,涉水跋山的伤痕,清清瘦瘦孤孤冷冷地,揉碎了缥渺来时路。

 

他鬓边碎发松散了一些,任风吹拂,山风飘摇里,他看到自己的抹额末端被吹起。蓝曦臣曾带他拜过祖祠,亲手赠他云纹抹额。

 

于是他折身也往回走。一地残枫。

 

 

 

魏无羡近来身体不好,换了地方折腾得更厉害,每天咳得厉害,军帐里温情走走出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步兵的速度慢,须得走一天扎营歇一晚。修道之人御剑虽快,但总不能抛着军队不管。魏无羡身体差,风吹日晒多有不好,走出京都就赶快换了一辆马车,让鬼兵抬着往前赶路,一路没声音,阴阴沉沉鬼气森森,跟抬尸似的。

 

温情嗤之以鼻:“看看看看,这人每天都和死人尸体厮混,早晚把魂给勾跑咯。”

 

蓝忘机跟在后面,脸色很白。温情知晓这话刺到了他,便也就不说话,只继续往前走。

 

谁知却是蓝忘机主动和她搭话,他问:“请问……他能活多久?”

 

这话问倒了温情。魏无羡体质特殊,更兼天赋异禀,可惜身体折损得厉害,能活多久她怎么知道。往不好的说,这一仗若打得长年累月,恐怕能活的年头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往好了说,好好坐下来调养,能活一年算一年,终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温情思忖半日,她只道:“含光君,你看着点他,别教他做什么蠢事,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蓝忘机一愣,明白她这话意有所指,罕见地有些发慌,手攥着缰绳攥得很紧,他顿了半日才沉默着点头,一张脸上血气全无。

 

魏无羡打着帘儿掀开,里头一个面容鲜亮的年轻女孩正坐在车厢的另一边儿,捧着瓜果和茶壶咯咯笑着。

 

魏无羡回头朝他俩喊:“你们吃不吃橘子啊!”

 

温情回喊:“你来度假还是来打仗的?!”

 

“你这么凶,当心上火!”魏无羡把双手拢成喇叭,“温医师,动肝火要长皱纹的!”

 

随行兵士都笑个不停,温情恨铁不成钢,恨不能把魏无羡那张嬉皮笑脸的俊俏面皮子当场扒掉才好。

 

蓝忘机快步策马上前一些,对他道:“莫要一天到晚与尸体厮混。”

 

魏无羡乍一听有些不快,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一想蓝忘机也是为了他好,连连说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放了帘子仍旧缩回他的马车厢里去。

 

 

 

薛洋指着图上一座城池:“今晚我拿下这个。”

 

苏涉指着另一座:“今晚我拿下这个。”

 

薛洋顿时来了兴致:“那我们比比,看看谁先赢。谁输了就请客喝酒。”

 

金光瑶拢袖坐在一边,听到他俩争论时闭目养神,半晌捧出一个笑来:“你们自己比就比,不要屠城,尤其是你,成美,狼爪子收一收。”

 

苏涉问:“殿下,我们各自要带几个人?”

 

“调兵遣将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拿,谋士哪些用着顺手就带哪些。”金光瑶托腮,懒散挑个笑来,“算来含光君夷陵老祖再走个把天我们就该兵戈相见了,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呢。”

 

薛洋不以为意:“有的是时间磨,祸害遗千年,不在怕的。”

 

金光瑶手里转着一枚琉璃珠子玩,思忖半日,看了会儿地图,用手虚虚一划:“北边离京城近,瀛洲又靠南;我们和魏无羡等人交锋完局势稳定下来,首要稳定南边局势。昨个儿遣了不少人去游说攻打广陵,软硬兼施总算啃掉一块硬骨头;可惜了太守跳了城门,这么忠心的人,若能收入囊中该多好。”

 

“你还不是把他厚葬了。”薛洋道,“他死前还在骂你狼子野心。”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广陵太守,我以前还在他来宫里朝觐的时候见过一面,”金光瑶微微颔首一笑,“你们各自打点行装,准备走了。”

 

薛洋乐得见血,卷了地图就抱剑走人;苏涉朝他行礼作别,也退出了房间。

 

 

 

两天后,接继两座城池沦陷,南方几州民心不稳,形势大乱;薛洋正拉着苏涉一行人上酒楼喝酒,此时魏无羡正打着帘子从马车里走出来,见光遮眼,面对浩浩荡荡一行来给军队接风的守城军和城池太守摆手以示免礼。

 

他和蓝忘机登上城门,远处黄沙漫漫,望去好似寸草不生。魏无羡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看着身侧神情淡然的人:“含光君,休整一天,明日起就开打吧?”

 

 

 

金光瑶道:“他们到了。”

 

薛洋道:“泽芜君没来?”

 

金光瑶不以为意:“我想他短时间内也痛不下心来杀我。”

 

薛洋哈哈一笑:“我想也是。”

 

金光瑶侧着眼睛淡淡一笑:“我听人说他跑去隐安山见抱山师父了;想来他心如乱弦拨,静若止水不能。”

 

薛洋道:“说来,前几日下面有人贡上来好多个美人要来讨好你,我仔细瞧了瞧,长什么样的都有;有一个人长得尤其像泽芜君。”

 

“我是坤泽,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多半那些人是来讨好你的。”金光瑶嘲讽一笑,“贡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自然都是美人。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送上来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晓道长。闭着眼睛最像,连说话声音都有点像。”薛洋笑嘻嘻。

 

“你把他给睡了?”金光瑶听得饶有兴致,“床上功夫可讨了你欢心?耳边风吹得可好啊?”

 

“没睡,直接杀了。”薛洋耸耸肩,“顶着那张那么像的脸就是罪。我直接给了他一剑了断。”

 

“杀了?”

 

“杀了。”

 

“你是在报复晓星尘在你面前自尽散魂?”金光瑶冷笑一声,倒一眼看得通透,“你这报复实在是扬汤止沸哪。”

 

薛洋不再说话,金光瑶也知道他是如何的个性,斟茶自顾自喝起来。

 

半晌一盏茶喝完了,金光瑶放下茶盏问:“你说贡上来的人,有个长得很像蓝曦臣的人?”

 

“仔细看看也不那么像,只是气质和眉目有几分沾边。”苏涉道,“需要属下替殿下领上来吗?”

 

薛洋笑道:“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金光瑶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托腮若有所思:“我与成美想的一样,顶着那张脸就是罪。我本尊都不想见,见一个面貌相像的人做什么?罢了,”他忽然改了把人抹脖子的念头,顿了半天重又开口,“罢了,放走吧,叫他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我不想看见他的脸。”

 

苏涉一愣:“放、放走吗?”

 

“放走。”金光瑶好整以暇笑了笑,“怎么,难道要留着他在这里做事?悯善,还是说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给我听听?”

 

“属下不敢。”苏涉道,“属下即刻去办。”

 

 

 

苏涉带人离开宫城时,金光瑶正站在城楼上远远看着那个背影离开。薛洋抱着剑站在他身边,靠着柱子憋笑。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日头和煦,风过温柔。金光瑶拢袖站在城楼上,望了半晌出神,半日他才说:“这背影很像呢。”

 

这话带着感慨,也带着喜欢;没有过分的悔恨难过。与蓝曦臣身形相似的年轻人上了马车,车轮滚动,印下很浅的车辙,绝尘朝着他乡远去。

 

薛洋笑出声来:“你跟着蓝曦臣,你好像是学会了爱。”

 

“我和蓝曦臣不同,”金光瑶摇头笑着转身准备下城楼,“他还从我这里学会了恨与错付。”他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一些,“我知晓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

 

薛洋与他一同下城楼,听到这话差点没崴了脚,瞪着眼睛诧异道:“哟,这次不急着反驳啦?怎么忽然承认情情爱爱了,听着怪瘆人肉麻的。”

 

金光瑶笑得倒很坦然:“我认了,但是也就止步于此。求而不得是最苦,若不求就不苦了。想明白便好了。”

 

“你怎么忽然想通了?”薛洋从袖子里折腾出一颗糖来吃,“半夜和周公去谈人生,忽然看开红颜枯骨了?”

 

金光瑶只是笑,拢着袖子微微笑。

 

想明白就好了。

 

 

 

前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奇怪的是,把那时蓝曦臣赠给他的锦囊香包垫在枕头底下就会睡得好很多。

 

一晚他梦见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是蓝曦臣。

 

金光瑶愣怔看着自己身边,空空荡荡只他一个人。短短一刹,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心口翻滚而起的、无法平息的嫉妒。他太贪婪,什么都想要,这天地星辰他想要,连着蓝曦臣,他也不想放手;他忽然在梦境里意识到这一点。

 

他向来嘲讽薛洋品行不端,自身却也不是高风亮节。原是他做了这类事情,心底还希望蓝曦臣能够爱他如初。

 

他问:“你是谁?”

 

对面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回答说:“我是你放不下的执念。”

 

金光瑶问:“你叫金光瑶?”

 

对方摇头:“我叫孟瑶。”

 

“那不就是金光瑶?我怎么会不是我。”

 

“不是。”对方垂下眼睛,“我是梦中的你。得到的是你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看了看一边神情温和的蓝曦臣,忽然把声音放轻了:“是二哥吗?”

 

对方不回答,半日孟瑶抬起眼眸,言简意赅问他:“你爱他吗?”

 

金光瑶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孟瑶继续不依不饶问:“你爱他吗?”

 

金光瑶顿了顿:“天涯海角,只要我活着,金光善就要杀我,他眼里容不下我。”

 

“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把我下嫁到蓝家,几乎把孟家势力一下铲除,也让母妃屈死狱中。无论我去到哪里,只要我不死,他就不会停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为何要回避这个问题。”

 

“蓝曦臣给我爱,他却无法保我平安,”金光瑶的语气不是很稳,“金光善要我死,他不会为了我一人颠倒乾坤。我比谁都明白。”

 

孟瑶定定看着他:“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为你颠倒乾坤,陪你亡命天涯。”

 

“我知道的。”金光瑶说,“我知道他不会。”

 

孟瑶说:“可你爱他。”

 

这次不是问话,明明白白一个结论。

 

金光瑶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郁结的心事一层纱被掀开,上面清晰镌刻的字晃得他心里发慌。他看着孟瑶身边眉目温和的蓝曦臣,无端想起他们从幼年一直走到现在的历历往事,几次三番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孟瑶的语气带些怜悯:“你都不愿见到他过得不好。”

 

金光瑶拢着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轻笑道:“梦里河清海晏,不必管我那父亲想铲出我的万种心思,自然和二哥站在一起心无芥蒂。可梦外呢?”

 

“只是需要你一句承认罢了。”孟瑶拉着蓝曦臣的手转身就走,“若连情之所起都不知,你又该如何走出这囚牢。”

 

金光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梦境里渐行渐远,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很远。他慢慢轻声开口道:“我爱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蓝曦臣闻言转头过来看他,唇角挑着温和的笑,眉眼里尽皆和煦,款款温柔宛如初见,他轻声开口对金光瑶做了一个口型,无声喊他阿瑶。

 

金光瑶站在那里,见二人离开的身影,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忽然沉沉压上来。孟瑶是未了的执念,而看清执念是为了走出这囚牢。他有一瞬间想要追上蓝曦臣的背影,拉住他和他说一些杂七瞎八的旧闻轶事,可终究迟迟未肯迈出那一步,只有泪两三行滚烫入肺腑,伤了七魂六魄。

 

 

 

梦境最后是一道河,他在这头,蓝曦臣在那头。蓝曦臣仍旧在对他静静微笑,不置一言。他看着蓝曦臣的笑容,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声二哥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一生太短,只够他爱一个人。可他的爱只能够止步于此,是心上不可言说的成风往事,宛如无法治愈的沉疴痼疾。想明白了便好,此生也就只能如此。

 

梦外鸿雁托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TBC.

 

 

 

作者有话说:

 

打仗的事我不怎么会写,所以这几章的时间线可能会容易跳得很快。

10月4日潋滟就要一周岁了……能写这么多还真的是始料未及……争取一周岁那天再更一更吧……

感觉解甲归田回老家复婚的路还很长耶……

 

由木_

2018.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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