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明唐】《我怎么穿越进游戏了?!》

前文:第十九章     旧衣裳与白月光

  

  

  

第二十章     陆寻舟

  

  

  

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那些嘻嘻笑笑的孩子们恶作剧的把戏玩不厌,朝他比鬼脸吐舌头,知晓他脾气好不会动气,待他从半梦不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时,始作俑者已经一哄而散逃跑了。他拧着湿漉漉的头发红着眼睛进屋,养父正枕着手臂躺在咯吱咯吱的木椅上睁着眼睛玩刀。一把纤长且锋利的匕首。

 

他站在屋门口扒着门沿不敢踏进去,害怕衣裳滴滴答答的水渍落到地上又要讨一顿罚,便只能怯生生看着躺在木椅上的男人,最后慢慢站正立在门口,把不知该怎么放的手背到后面去。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养父不喜欢他。

 

男人听到声响投来一瞥,见着是他,便问:“你又偷懒了?”

 

他不太想承认,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去绿洲汲水要跑好远的路,他还那么小,沿途沙狐龇牙咧嘴,他怕得要哭,可是没有办法,水不能不打,美其名曰修行不能落下,就只能绕远路。来回几趟太辛苦,他缩在草垛里面眯了一小会儿。

 

男人便道:“来,你进来。”

 

他犹豫再三才走进屋去,手心果不其然啪嗒重重挨了一板子。新伤覆旧疤,他睁着眼睛看,看旧伤裂开,血从碎裂痂里面重新淌出来,钻心刺骨的痛,他却是眼泪都不掉,只是低着头很轻很轻地喘气,连一星半点的哭音都不敢发出来。

 

 

 

陆寻舟三岁那年,走投无路的母亲领着走路尚且磕绊的他来到男人跟前。从大漠的这头到那头,风尘仆仆而来。她怀里还抱着不足月的陆沉缺。女人扑通一声在男人面前跪下,用手按着他小小的身躯,他顺着那力道,也不明不白地跪着了。

 

便听他母亲哀哀哭道,陆七,我求你替我养大他们罢,来生做牛做马,我都认了,陆七,陆七,你帮帮我。

 

被唤作陆七的男人缄默良久,只慢慢扶她起来。最后只说,你当初究竟还是错看了人,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他娘仍旧只是哭。

 

虽说不情愿,男人到底是把这二人认作养子留了下来。他母亲千恩万谢,陆寻舟看着男人阴鸷的神色,捏着她的衣角畏畏缩缩躲到身后去,总觉得心里怕得紧。半夜他偷溜出房间去他母亲屋子,只见到几尺白绫,一双高高悬挂的绣花鞋,一具晃晃荡荡了无声息的尸体。

 

他被吓得尖叫出声,惊吓过度便连着发了几天高烧。烧得半醒不醒时,男人把他拽出被子,拎着他的衣后领把他提出门。不过片刻便止步,不轻不重往他膝盖处一踢,陆寻舟吃痛,高烧仍在,连站都站不稳,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双手伏地正碰上冰冷棺木。

 

男人冷冷道:“给你娘磕三个头。她要上路了。”

 

 

 

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何阿娘要把他托付给这样一个人。或许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飘零旧友只有这一个尚且令她信任。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那抹夜半时分缢死在房梁上飘荡的孤魂身影总是消磨不去,曾一度令陆寻舟晚上睡觉不敢闭眼,一闭上便是哭声。

 

养父不喜欢他,厌恶他,憎恨他。陆寻舟自小就知道这一点。他比同龄人都要乖巧,都要聪明,都要懂事,可这并不能取悦男人哪怕一点——养父虽并不太疼爱陆沉缺,可与他一比,分明便是云泥之别,偏爱得过分了。

 

 

 

六岁他入教,受洗礼。明教弟子多半都选择焚影圣诀,他站在光明顶的广场边上,几个明教弟子做着一套五光十色的招式。陆寻舟眼神熠熠,看得很入神。太绚烂,太美丽,如烟火绽放,在夜色中几乎能与明月争辉,孤轮寂寂转出满目的圆满。这些年来盘桓着不肯离开的那些孤苦不安的心绪,忽而就能得到熨贴似的,竟渐渐平静下来了。他便怯生生地问别人,这是焚影圣诀的哪一招呀?他人笑答,这是明尊琉璃体的招式,朝圣言。他脸上绽开一点干净的笑,把这个招式记在在心里,原是叫朝圣言。

 

九岁那年,他瞒着养父偷偷溜上了前去长安传教弟子的马车;哪怕被捉回去要被剥掉一层皮打得鲜血淋漓,他还是决定溜走。陆寻舟那时还不知道,中原所见的繁华会迷掉他的眼,他在长安遇到的人会勾掉他的魂。

 

 

 

唐顾羽拉着唐行然的小手走在集市上,脸上笑眯眯,心里可提防着这调皮鬼脱手跑掉——在唐家堡上蹿下跳自然不成问题,傍晚时分自会有人拎着瓜娃子的后衣领提上门来兴师问罪;可长安城这么大,又是人生地不熟,丢了个孩子怕是就再找不到了。唐顾羽便说:“然然,你牵我牵得紧些。”

 

唐行然朝他吐舌头,孩子有些叛逆,不太服气的模样:“我不小了!”转眼就见到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躲在人群里,畏畏缩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别是迷路了罢?唐行然心生疑惑,这便甩开唐顾羽的手拨开人群跳到那孩子面前。

 

那人披着一件白披风,头上戴着兜帽,上上下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视线里忽然冒出一双靛青小靴并几声笑音,他一个激灵被吓到,连连往后退了三步,那兜帽也跟着被抖下来,头发披卷而下,眉心一点圣火纹,露出一双惊慌失措仓惶不安的眼眸。

 

唐行然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这小姑娘长得比唐蓝可爱,这么腼腆的小妹妹在唐家堡可是很少见的,好容易遇上一个,便朝对方伸手:“你迷路了吗?”

 

那孩子站在那里不敢动,把手背在后面,左顾右盼几番,畏畏缩缩低下头去不敢伸手,像是有些害怕,仍旧不和他搭话。

 

唐行然歪头打量了对方几番,方想开口再询问,手腕便被寻来的唐顾羽一把抓住,便只能哎呀哎呀不情不愿被带走了。被带走前他还看看那小朋友——仍旧缩在人潮里一动都不敢动,像是回过神来,便慢慢把兜帽戴好,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唐顾羽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了不要乱跑吗?”

 

“哥哥,”唐行然不理会这并不存在的约法三章,踮着脚尖还是要努力往后望一望,答非所问道,“一个小姑娘被丢在长安街头不会被拐走吗?”

 

“……说不定人家很厉害。”唐顾羽作势用手往自己脖颈上咔嚓比划一下吓唬他,“就和你孤惑师兄一样,杀人不眨眼。”

 

唐行然蹙眉想,不像吧,那小姑娘明显是被自己吓到了,还往后退了退,要再走近两步怕是要把小姑娘家家眼泪都给吓出来。多腼腆害羞呀,不像,真不像。

 

“明天我就要出任务了,到时候暗桩的师姐师兄会照看你,你须得少惹些乱子,”唐顾羽顺手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把小贩找的铜板一枚枚塞进唐行然的小荷包里面,“好歹也是唐门弟子,小心点不要乱跑不要被人拐走。”

 

唐行然抿着糖葫芦:“我知道的啦,是我自己缠着一定要来长安玩的,地形呀我都记得很牢的!”

 

唐顾羽忍笑:“若遇到坏人呢?”

 

“遇事不决开惊鸿,碰到危险用隐身。”

 

唐顾羽:“……”就这样吧,虽然听着有点没骨气,没事没事,命最重要,然然还小,大些再学那什么惊羽诀天罗诡道不迟。他想起什么,便摇着一根手指问他:“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人问你,问小朋友你的名字是什么,你要怎么回答?”

 

唐行然弯起眼睛:“唐木白!”——离开唐家堡前唐顾羽千叮咛万嘱咐,唐门这一派弟子多擅暗杀,在外行事更是要步步留意。且不说只要是沾亲带故的人就要谨言慎行,纵是唐行然这般年纪才八九岁的孩童,遇到生人也须得捏一个假的名字出来应付才可以。

 

 

 

第二天唐顾羽一早就离开了,唐行然被按在长安唐门的暗桩里头,和一众师兄弟逗着玩。

 

暗桩许久都没来过唐行然年纪这么小的小朋友了,这下可好。算账的押货的帮忙的全都涌上来啧啧感慨,哟,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一看就知道养得很好,在家里哥哥把你惯坏了吧?

 

唐行然有一句回一句。他脑子好使,嘴也甜,深谙讨巧卖乖之道,喊一声哥哥叫一句姐姐,就可以往每个人身上骗几个钱出来填满他的小荷包。

 

如此打闹了一小会儿,唐行然得了便宜就啊呀一声跳下柜台,在师兄师姐的笑骂声里跑出暗桩到长安街头玩耍去了——唐门弟子多是放养长大,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出人命的事那就不算事——便没有人追出来拎着他的后衣领拖回去学功课,唐行然捂着他的小荷包钻进了人群里。好巧不巧就在卖烧饼的摊子那里遇到了昨日见到的小姑娘。

 

唐行然走上去本想去打一声招呼,就见那小姑娘有些手忙脚乱,似乎不太会数钱模样,自锦囊袋子里倒了好些银两出来,官话说得也不好,弄了半天却越弄越乱,一张白净面皮子渐渐红了,眼眶也跟着有些红,像是急得要哭出来。见那摊贩老板露出不耐神色,那小姑娘像是急着要抓回那些碎银收回锦囊掉头就跑,转而却听铜板丁零一声拍在那木桌上,一个与他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唐门弟子站在一边,笑嘻嘻道:“老板,我替这小娘子买了,你包好烧饼与我罢。”

 

那小唐门就跟着那小姑娘,在后面道:“我替你解围,你怎么都不说声谢?”对方并不说话,回头匆匆瞥了他两眼,抱着烧饼低头继续往前走。

 

唐行然玩心大起,三步并两步走上前绕到那人面前,劈头盖脸掀去她的兜帽,那双眼睛且惊且疑地打量他,微不可察往后退了一小步。唐行然笑道:“小娘子,你都不与我道谢。”

 

那小娘子酝酿半天,才怯生生道:“多、多谢……”唐行然方想说这才对嘛,转而又听那明教小娘子犹豫道,“我、我不是小娘子……”

 

……一个比唐蓝长得还要精致的小孩子,头发披卷下来打理得这么顺滑的小孩子,额间还印着娘里娘气圣火纹的小孩子,居然,不是个小娘子。

 

唐行然如遭雷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拼命给自己打圆场:“……啊、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你长得很漂亮嘛……”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好化解自己的尴尬,“不过我昨天就见你一个人,今天也是一个人,不是跟着你同门或者爹娘来长安的吗?”

 

那小明教有些局促不安,模棱两可道:“……嗯……我、我一个人来的……”

 

他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因着身量小怕被人撞到,便都沿着街边走,唐行然见他有些迷惑不安,就学着唐顾羽的样子,一把牵过那明教的手,转身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一个人在长安你父母师兄弟倒放心的么?”

 

那小孩猝不及防被唐行然一把往前牵去,脚下一个趔趄,到底是稳住了身形跟上去,素来便没人这样牵过他的手游走在人群里,心里莫名升起一些暖意,可一听对方的问话,那些好容易钻出的暖意又一瞬如坠冰窖冻成冰碴子:“……嗯,等他们把我抓回去,我就要走了……”

 

唐行然还以为对方所说的抓回去和他不做完功课被提着衣领抓回屋里挨骂是一个性质,这便笑着轻松道:“吓,管他们呢。大大人就爱这样。我师兄带我来长安后自己做任务去了,我在这里都没个认识人;你要爱玩,不如和我一起做个伴罢。”说罢松手去点点对方的脸颊,有些惋惜道,“只可惜你不是个小娘子;你可比我那叽叽喳喳的师妹来得讨喜。”

 

那小明教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原本听着脸上绽开一点笑意,听到后面又是羞红了薄薄一层面皮,只嗫嚅着小声反驳:“……我、我不是小娘子……”

 

唐行然哈哈一笑,忽然想起来一桩重要事情,便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明教露出一点软和的笑意,声音软绵绵的:“……陆、陆寻舟……”

 

“唐木白!木白二字合为柏字。”他与他碰拳,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哎,听说中原人都不喜欢明教唐门五毒啊这些不是中原的门派,都觉得不正宗,哼,才不与他们玩呢。我们玩我们的。”说罢把陆寻舟怀中油纸包好的烧饼撕下一角,边走边踢石子,“你还是我第一个明教朋友呢。焚影圣诀和明尊琉璃体,你修了哪个?”

 

陆寻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把烧饼撕了更大一个角递给唐行然:“……明、明尊吧。”

 

“也是,焚影打打杀杀的,哪里适合你这温吞性子?”唐行然仍然拿手指点点他的额头,那明教便捂着自己的额头稍稍退了两步,似有些委屈地看他。唐行然便笑起来:“我又不害你,还给你付了烧饼钱,连个额头都不给点,小气鬼。”

 

陆寻舟便惊慌起来,不由分说竟直接把整个油纸包塞进唐行然怀里,脸上神情仍是有些不安。

 

唐行然:“……”

唐行然:“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行然:“你也吃啊,哎你别……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却听陆寻舟问他:“你要修什么呢?”

 

“双修吧,”唐行然歪歪头,目标倒是很明确,“我兄长很厉害,我虽天资不及他,但也不能落下太多让别人笑话了去。”

 

陆寻舟点头:“嗯。你一定会很厉害的。”

 

唐行然便笑起来,但他从小是被夸着长大的,活得很是耀眼开心,陆寻舟这声鼓励于他而言不过浮光掠影轻描淡写写在水上的几个字而已。

 

唐行然便问他:“晚上有灯火会,你要不要和我去玩呢?”

 

“烟火会?”陆寻舟眨眨眼睛,一时估计没反应过来,就听唐行然抢道:“你们明教三生树下不是每年都要举办这种会的么?”

 

那明教摇头:“……不曾看过。”

 

“那敢情好,省的你与我看了中原烟火会后要和你们明教那处比,”唐行然牵过他的手往前跑,“走吧,我先带你去看池塘的鲤鱼,吐的泡泡很好看!”

 

陆寻舟稍微愣了愣,只觉掌心温热,不免赧然红了红脸,羞羞涩涩轻声嗯了一句,拢好他的小袍子跟着跑了上去。

 

 

 

傍晚时分,唐顾羽交完任务回暗桩,环顾一圈却没见到唐行然,不免有些担心,便问道:“怎么不见那只兔崽子?”

 

“师兄原也知道这是只小兔崽子,根本闲不住的。”一个正在挽头发的师妹含笑走上来,“随他去玩罢。怎么说也是唐门弟子,师兄大可放心。”

 

唐顾羽微微露出一点笑来,估计是早就知道她要这么说;转而却又敛下,只转头问道:“机关弩箭可都备好了?”

 

众人纷纷应答说是;末了见一人从暗处走出,慢慢掀下遮去半张脸的假面,露出一双含笑却又冷情的桃花眼,便听那人问:“此次任务交代完,我能否得一月闲暇回堡?”

 

“按理说来,堂主应当是会同意的,”其中一个小师妹眉眼弯弯抢着跳出来回答,“昭礼师兄又是暗堂里最劳苦功高的,到时候我陪师兄你一起回罢。”

 

唐昭礼看着她,慢慢戴上他那半副假面,温和着声音颔首回应她:“好。”

 

 

 

TBC.

 

 

 

作者有话说:

 

来!撸奶猫!!!

舟舟:我要被洗白了是吗阿妈?

 

由木_

2019.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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