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柳澄】《天上掉下个柳峰主》

《天上掉下个柳峰主》



*看题目认文风
*HE没得跑
*吃我一发邪教安利
*入了邪教门就是邪教人
*有极少追凌戏份



01.

每天去祠堂前跪一跪本是为了向爹娘和列祖列祖汇报莲花坞的近况,却不想到最后养成了个习惯。

生者无可语,亡者言说事。
大抵是如此。

江澄在祠堂跪了会儿,拍拍膝盖缓缓站起来鞠了一躬。

他习惯性摸了摸膝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绷紧了背,却没说话。

以前他和魏无羡闯了祸被虞紫鸢罚跪之前,两个人虽然面子上不和,总会串通一气互相给对方望风,两个人提前给裤子膝盖那里垫好几层软布,刷啦啦跪下去即使要好几个时辰,除了腿麻点,倒也不觉得有多疼。

他抚摸着食指的紫电戒指,对着祠堂半明半暗的光线沉默看了许久,忽而想起那时蓝忘机和魏无羡两个人齐齐下跪的模样,忽然嘴角噙出一抹冷笑,转身离开了祠堂,差点撞上一个迎面跑来的门生。

江澄冷声道:“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眼睛长头顶上的吗?”

那门生立马道:“宗宗宗主!天上掉下个人在莲花坞大门口!”

江澄蹙眉:“说人话。”

那门生要哭了:“是真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小白脸……”

“正好我气头上,管他天上掉下来的地里爬出来的,”江澄掣着紫电,“拿来抽抽让那厮长长心眼也好,随便摔竟然敢摔在莲花坞门口。”



02.

沈清秋打着扇子慢悠悠地问:“冰河,你刚刚打架的时候对你柳师叔做了什么?”

洛冰河一脸善良,微笑道:“方才时空一不当心扭曲了,拿心魔剑一不当心划了个时空口子,柳……师叔一不当心就掉进去了。”

沈清秋拿着茶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唔”了一声。

三个一不当心,冰妹打得一手好算盘,看来蓄谋已久。沈清秋十分了然。

沈清秋道:“你应该对你柳师叔诚恳点……”

洛冰河委屈:“他诚恳地喊我小畜生。师尊,师尊。”

沈清秋:“……算了,你下次时空再一不当心扭曲了,你再一不当心划个口子接你师叔回来。等他乘着乘鸾剑回来,你要跟我去好好道个歉。”



03.

柳清歌和洛冰河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结果被人家坑个正着,两剑相持,剑风直接将二人弹开,柳清歌不慎掉进了个心魔剑划开的大洞,接着一阵翻滚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立刻爬起来,便发现一群门生挡在自己身前,严阵以待一副要打架的架势;抬头望去,眼前此屋建筑风格颇为陌生,虽然陌生却很气派,匾额上书“莲花坞”三字。

柳清歌刚想问虽然严阵以待仍然是稀里糊涂的门生这里是何处,就看见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位皮相甚好的紫衣年轻人,执鞭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柳清歌觉着这人皮相甚好,但估摸着脾气不怎么好。

门生齐刷刷行礼道:“宗主。”

眼见那道鞭子要落下来,于是在对方那道鞭先落地前,柳清歌率先道:“这位兄台,敢问此地……”

然而江澄一鞭子已经不由分说落了下来。

柳清歌目色一凛,当即一跃而起,堪堪避开,电光火石间乘鸾出鞘;江澄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三毒亦出鞘。

两相对峙,甚是激烈。
剑拔弩张间,还是江澄先收了三毒和紫电,轻蔑道:“来者何人?”

柳清歌闻言也收了乘鸾,清声道:“百战峰峰主,柳清歌。”

江澄皱眉:“没听过。”

柳清歌:“……这里是?”

江澄反倒觉得好笑了:“阁下跑到我云梦的地界来,竟然连宗主都不认得?”

柳清歌:“云梦?没听过。”

江澄:“……”

柳清歌:“……”



04.

江澄难得坐下来和人喝茶。

莲花坞的访客向来是少的。

云梦人知晓江家宗主性情阴鸷,动不动就要抽人鞭子,饶是有事也不肯来访;云梦外的居民自然就更不必说,惧怕着江宗主阴晴不定的性子,能少来则少来。

门生忙着端茶送水,风风火火的差点把茶泼出来,看见他们这般忙上忙下的模样,柳清歌道:“我们那处有个安定峰,若是把这些门生送过去磨砺磨砺几个月,出来端茶送水应该是过关的。”

江澄喝了一口茶,道:“不必,他们从不练这种东西。近三月来也就你一个访客。你没见着这待客厅的椅子都落灰了。”

柳清歌奇怪:“既然算是一宗之主,为何会无人来访?”

江澄冷哼一声:“柳峰主,你管的太多了。”

柳清歌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无言尴尬了半天,待在一旁的几个门生愣是从这寂静里瑟瑟发抖体会到了想要打架的气息。

最后还是江澄先喝完了杯中茶。

他于是颇有气势搁了茶盏:“所以,你是来我莲花坞喝茶的?还是快点滚回你那什么峰。”

柳清歌道:“这个得等我那方世界的师兄哄好了他的徒弟,趁着空间扭曲的契机,劈开一道时空缝。”

江澄:“……看来柳峰主与那人结仇甚深。”

柳清歌:“……正是。”



05.

虽然天上平白无故掉下个柳峰主,把莲花坞上上下下都惊吓得不轻,但江澄好歹大大小小什么奇怪事情都见过,倒也见怪不怪,只道柳清歌是贵客,留着不惹事就成了,横竖天上掉下来的没地方去,留在莲花坞倒也无妨。

今年的清谈会一反常态在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举行——本来这差事以前向来是由兰陵金家一手包揽的。

“金光瑶?……那是何人?”

“金家宗主,仙督,以前是。现在死了。”江澄冷哼道,“死了把烂摊子扔给我外甥,倒也是人做的出来的事情。”

柳清歌道:“……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事情,但你又何必气恼成这样。”

江澄默了默,才道:“我这外甥,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柳清歌一愣,愣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抱歉。”

江澄没有理他,垂着眼似乎在想事情,径自走到外面去了。



06.

没过几日,江澄口中的那个叫金凌的外甥就跑来了莲花坞。

眉目间有些傲气,估摸着是和江澄学的;但没学得完全相像,有些桀骜的意味,但缺少被岁月打磨出的阴鸷。

江澄照例要去一趟家祠,不防金凌这个时候来了。

那孩子倒也还算识礼数,虽是风风火火过来闯进待客厅,却没有一脚把门板踢翻。

他本以为一天到晚积灰的待客厅应该是空无一人,没想到竟有个白衣的年轻人坐在里面研究一本剑谱看。

柳清歌听到声音,抬眼看着金凌,金凌也看着柳清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金凌才道:“你见到本宗主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柳清歌道:“你见到本峰主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金凌道:“你谁?”

柳清歌:“柳清歌。”

金凌:“……我不记得我舅舅认识这号人……”

柳清歌端的不动的架子也架不住了,只想走上去先揍一顿这小子,恰好江澄听到门生通报,前来找金凌,看见了两个面面相觑的人,不耐烦道:“你们吵什么吵,大老远就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金凌瞬间站直了:“舅舅。”

柳清歌拿起一杯茶:“你外甥很懂礼数。”

金凌怒道:“……你!”

江澄瞬间脸黑了大半,道:“一个两个惹事的,金凌,你,靠边站好,背挺直了;柳清歌,莲花坞是江家的莲花坞,你把你端的大爷架子给我放下,瞪什么瞪,再瞪紫电不客气!”

于是金凌把背挺得更直就差贴门板上了;柳清歌仿佛突然有了作为客卿的意识,捧着他的小茶盏默默地继续喝。

江澄指了指金凌:“你先跟我去祠堂。”

金凌揉了揉鼻子,一点也没有作为金家家主的尊严和风范,乖乖跟在江澄后头走了。

柳清歌喝了好几壶茶,觉得喝水就有点喝饱了,决计是不能喝再下一壶了——虽说当时明帆因为仰慕百战峰茶叶成堆成堆地送,但到底没事喝茶和喝茶装没事是两码子事情。

柳清歌想到了远在清净峰的一对师徒,一声冷哼,拿起乘鸾拂袖而起,气势汹汹杀去了……荷塘。

准确来说,是荷塘的湖心亭。

柳清歌心里憋屈,但柳清歌心里不能说。
堂堂百战峰峰主,战斗力爆表的一代豪杰,竟憋屈地寄人篱下……在别人家做客,何其落魄。

柳清歌看着这一荷塘荷叶郁郁葱葱甚好甚好,甚想一挥剑将其削平来练习练习自己的剑风,一平荷塘满目翠色,但考虑到江澄的烈脾气,这么做恐怕真的要打一架,于是又硬生生没让乘鸾出鞘。



07.

“舅舅不去?……”
“有什么事情,你替我听着。魏无羡不愿见我,于我亦是……怎么翅膀硬了?要对我说三道四了?……”

两道声音压得很低,但柳清歌百战峰峰主的身份也不是白捞的,走出湖心亭在祠堂不远处看见走来的江澄金凌二人正在说话,凝神细听,倒也听到了七七八八。

“舅舅你若实在不想见也罢……但我想他大概也已经不想以前的事情了……”
“你现在倒有胆子来教训我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我又不亏欠别人什么。你倒还来管我,兰陵那边撑不撑得下去?……”
“有些难,我觉得我比不上小叔……”
“金光瑶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能?……”

柳清歌正琢磨着江澄说的“别人”是谁,冷不防江澄对着前方冷冷道:“柳清歌!”

金凌这才注意到有人听到了这段话,连忙噤声,看着柳清歌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阴冷。

柳清歌咳了一声:“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听见。”

江澄无意识扣上右手食指的戒指,紫光若隐若现,冷笑道:“你最好给我忘掉。”



08.

江澄到最后到底是没打算去姑苏参加清谈会。推脱说身体抱恙,不能参加。

金凌听了似乎也不觉得尴尬,只道是姑苏那边蓝家主不会追究的;虽说金凌不问江澄莲花坞和兰陵金家宗族事务处理的事情了,嘴上却有事没事总念叨着姑苏的蓝思追。

江澄正喝着茶和柳清歌聊着剑法甚是认真,甚至想要抽出三毒和乘鸾比试一番,冷不防金凌在一旁嘀嘀咕咕三句不离一声姑苏,十句不缺一个蓝思追,瞬间火气又上来了,道:
“你那么喜欢蓝家那小子,索性在一起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个,省的一天到晚念来念去!”

金凌一愣,随后脸一红,却没有反驳江澄,哼哼几句乖乖站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江澄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一语成谶了。

柳清歌看着有些发愣的江澄,低下头不专心地喝茶。

一些茶泼出来染在纸边上,深色一点点晕染蔓延,染开他与江澄讨论剑法细节时所绘的一些小图案。纸边微微卷起。

江澄指了指他:“你手抖?我以前都没发现……该不是病吧。”

柳清歌:“……”
柳清歌:“谢谢关心,不是。”

江澄低下头继续专心钻研剑法;柳清歌继续不专心地喝茶,看着江澄右手食指的紫电戒指发神;金凌一边面壁一边眼风往这边一个劲儿地瞟啊瞟。



09.

金凌待了几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离开莲花坞启程去姑苏参加清谈会。

离开莲花坞时还一直瞪着柳清歌。



10.

“你没生病,为什么不去那个什么……清谈会?”柳清歌一边擦着乘鸾的剑鞘一边问。

“没有必要。”江澄站起身道,“屋里闷得厉害,我出去走走。”

“我也陪你去走走。”

江澄不置可否,走到门槛边,看了一眼风景,难得收了阴鸷的表情,神色却有几分迷茫,他笑了一声道:“你看我这样挺好。守着莲花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整个人沉在阴影里,右手成拳敲在左手掌心,一声一声非常有规律,眼睛却看着屋外的一片荷塘,在看荷塘,仿佛又不是在看荷塘。

他看了一眼柳清歌,状若无意道:“你这个样子性情,大概一直是顺风顺水过来的。”

柳清歌沉默了半天,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好在江澄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他在门槛处站了一会儿,跨步走出去,直直走向祠堂。

柳清歌考虑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但一想是人家祠堂,也不好跟进去。但乘鸾的剑鞘已经被他擦得干净到要反光,实在是不能再擦下去了,于是只能也出去走走。



11.

“爹,娘。清谈会又开始举办了,我不去姑苏。”江澄对着牌位拜了三拜,道,“魏无羡……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他站起来道:“我倒是有点怀念两个人一起罚跪的时候了。”他顿了顿,然后继续低声道,“我不欠他什么。”

他握了握拳,又松开,一字一字道:“我不欠他什么。”

他静静走上去燃了几株香,双手合十拜了拜,自嘲道:“我也不是金贵的人,一条命留着便留着,活着就活着,就这样一辈子一个人过,好好守着莲花坞,也算是不给您二人丢脸了。”

说罢又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祠堂无声,只有他一人自言自语。

冷风吹进来,差点吹熄案桌上的蜡烛。烛泪顺着架台流了些许却没有淌到案桌上,颜色泛红,看着有些凄厉。

他磕完头却迟迟不肯将头抬起来。
最后起身时眼睫上有泪,眼睛却一片清明。



12.

柳清歌这些天和江澄讨论打架战术讨论得甚欢。

只不过在祠堂外无意间听到江澄那番话后,又兴致缺缺了;虽不知江澄到底是经历了怎么一回事,却大概能猜出来他有苦不能说,打算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江澄出了祠堂,看着像是一点事没有,看着站在外边不远处扶着栏杆似乎是在看水中游鱼的柳清歌,问道:“你看到有什么好看的了?”

柳清歌转过身,对他轻轻摇摇头。



13.

柳清歌见到江澄所说的魏无羡其人,还是在一场夜猎时。

他的那个世界没有夜猎一说,因而听了倒有几分兴致,抱着乘鸾跟着江澄夜猎去了。

江澄一袭紫衣,腰配利剑三毒,身边柳清歌白衣无尘,乘鸾压出一身沉沉气势,两个人皆面色冷淡,是道风景——可惜是道杀气略重的风景,却也惹得周遭不识得柳清歌的修真人士交头接耳,纷纷揣测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柳清歌这才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一对人。

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一人持笛一人负琴,一人言笑晏晏一人沉默寡言。

那黑衣年轻人见了他俩,明显一愣,微微收敛了笑容,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

江澄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轻蔑地啧了一声,只道一声“含光君,夷陵老祖,别来无恙”就移开目光,抿唇不语。

那白衣人简简单单行礼算是打过照面:“江宗主。”

黑衣人笑了一声,音色洒脱:“江宗主,如今看来,你终于也找到你的下属了。”

江澄道:“魏无羡,他不是。倒是你,还提起这事。”

柳清歌瞥了一眼面前这个行为举止颇为风流的黑衣年轻人,心道这便是魏无羡其人。

魏无羡一愣,随后道:“不提旧事;你今后不必一人独守莲花坞,挺好。”

江澄低着头没有说话,魏无羡一句安慰话在他耳里兜兜转转也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到最后只是哼了一声,颇有不甘的意味,直接掉头走开。

柳清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礼道别跟在江澄身后匆匆离开了。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这样就很好。”

蓝忘机道:“都过去了。”

魏无羡笑道:“还好我是能吹笛子的,所以算不得什么。”

蓝忘机垂眸看他,最终静静道:“嗯。”



14.

柳清歌跟上江澄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就看到江澄正踢着一棵树泄愤,不免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不是笑的时候。

他道:“江宗主。”

江澄停下动作,定定看着他好久,才道:“柳清歌,来和我打一架。”

柳清歌一愣,随后道:“好。”

江澄的鞭法狠戾决绝,三毒圣手的称号亦不是浪得虚名,两相施压,柳清歌一柄乘鸾对付得倒有些吃力。

紫电擦袖而过,扯开白衣一道裂口,山风灌袖,猎猎作响,江澄一愣即刻收手,柳清歌乘鸾正出剑,眼看直刺江澄的喉咙躲闪不过,不得已只得收招,谁知一不当心靠的过近了,两个人撞个满怀,直接一起抱着在地上打滚了几圈才算结束。

江澄冷着脸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找回了他的三毒,柳清歌面无表情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捡起了他的乘鸾,两个人抱着各自的剑一言不发,沉默了老半天,最终二人默契地一起下山准备夜猎。



15.

江澄向来紫电不脱手,夜猎时却把它暂时拿给了金凌防身,还道:“若有人对你不利,紫电可护你。”

金凌道:“我和蓝思追一起夜猎,大概大问题是不会有的。”

江澄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都看中蓝家人,真是不中留。好好注意安全。”

金凌拿了紫电戒指,跑去找蓝思追了。

夜猎回来却差点跪着走到他舅舅面前,原因无他,紫电弄丢了。
也是事出有因,但金凌却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错。
金凌死命要去找回紫电,被蓝思追拎住了衣领,道,阿凌,你先冷静。

江澄骂了金凌几声,到最后只道,没事就好。
金凌一听这安慰的话却反而红了眼眶,掉头就跑去找紫电了,跟着蓝思追在后面阿凌阿凌一串串地喊。

待到柳清歌还要去询问紫电落在哪了一起去找,江澄忽而对他轻声道,那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他攥紧了手,重复道,我倒不是多么喜欢利器——只是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给我的东西了。

柳清歌听罢,二话不说就拉着江澄一起去找紫电戒指了。

三天后,柳清歌和金凌两个人狼狈不堪地拿着一枚戒指找到了同样狼狈不堪的江澄和蓝思追。

他道:“是金小公子的功劳。”

金凌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是柳……柳……柳舅舅的功劳!”

江澄拿过紫电拿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四个人满身尘土,哪有点修真人的风范气质,倒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的回忆起刚刚金凌僭越的称呼,又不由火气上来了:“你小子方才怎么称呼柳峰主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16.

柳清歌在莲花坞清闲了大半年,终于有一天莲花坞门口上头又裂了一条缝。

门生慌里慌张跑进来说缝隙处站着一个人,额头上有纹印,表情看着不耐烦的很。

柳清歌闻言心下了然,走出去,眯了眯眼睛:“小畜生。”

洛冰河也迷了眯眼,眉目含笑:“柳……师叔。”

柳清歌道:“看来你倒是听你师尊的话。”

洛冰河道:“我倒是希望永远见不到柳……师叔。”

柳清歌道:“彼此彼此。”

江澄走了出来,仍是蹙着眉,看了看两人,言简意赅道:“这便要走了?”

柳清歌道:“是。”

柳清歌本以为江澄会说些道别的话,但江澄只是挥挥手,一副要赶人的架势:“走吧走吧快走吧,走了眼前清净。”

柳清歌抿了抿唇,也没再说什么,道了一声“就此别过”乘着乘鸾就走,一句“后会无期”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在裂缝里看着站在下面抱着三毒的江澄,眉目仍然是皱着的。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总是这样。
柳清歌想。

“舍不得了?”洛冰河笑问。

柳清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17.

江澄抱着三毒看着那条缝慢慢消失,怅然若失盯着那块到最后完全闭合的时空裂缝,最后转眸横了旁边的门生一眼,喝道:

“看什么看,关门回去了!”



18.

金凌时不时仍是要来莲花坞,来询问管理宗族的问题,或者来和江澄说说话。

柳清歌走后金凌来访,倒是奇怪:“柳峰主呢?怎么不见他?”

江澄抿了一口茶:“该回去的总要回去的。”

金凌不知道柳清歌的来历,只道:“那舅舅你不喊他回来?我看你们关系挺好。”

江澄瞥了他一眼,金凌见他舅舅看起来心情不好,于是乖乖闭了嘴,先打算去面壁半个时辰等他舅舅消气了再问问题。

江澄喝完一杯茶,执起茶壶想再倒杯,却发现里面水尽了,下意识道:“你再去倒一壶,这壶喝完了。”

缄默半晌。

金凌回过头,有些犹豫:“……舅舅……你喊我?……”

江澄登时黑了一张脸,自己招来门生吩咐去泡一壶茶,自顾自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19.

江澄原本也不是有耐心下棋的人;柳清歌也不是。

江澄虽好斗争强,柳清歌也是好武之人,但二人总不能天天在莲花坞打个天翻地覆,那恐怕得把几间好好的房子都拆了不可。

一日柳清歌问江澄会不会下棋,江澄说会的。

于是第二天就搬了个棋盘在大厅里,两个人没事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柳清歌无意提起过他的妹妹,只言片语一带而过,最后道,我师兄和师侄在一起了,她欢喜的很。

江澄下棋的手一顿,道,我师兄和……以前另一个认识的人在一起了……真有缘。

柳清歌道,是吗,过得挺好吗。

江澄低头看着棋盘,半晌才道,大概吧。

柳清歌道,既然都是熟人,他们便留你一个人不闻不问?我初来莲花坞,待客厅是积灰的。

江澄道,各有各的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又关心这东西做什么,好好看棋盘。

柳清歌拈了一颗白子,却迟迟不肯落下,道,我知道我输了,不必下了。

江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百战峰峰主吗,这么轻易认输?

柳清歌把白子一颗颗收回,道,输给你也没什么。

江澄没说话,垂着眼兀自把黑子也一颗颗收回。



20.

莲花坞的人水性都好,江澄看见有顽皮的门生在水里凫水,便忍不住要把人提起来吊着打好生训斥一番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

湖心亭里空荡荡一片。以前柳清歌没事散步倒是很喜欢走到湖心亭再走回来。

若两个人在一起没话说了,柳清歌就说今天在湖心亭往下看水,看见了几条锦鲤,有几条花纹看着眼熟是认识的,有几条是以前没见过的,不知道是从哪条河里游过来的。

江澄懒得搭理他,却是在认认真真听的。

魏无羡走了,总归是他一块心病,觉得心里终究是苦的,但把苦闷说给谁听都觉得像是要把自己衬得多高贵似的,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他心里闷着便闷着,多少年都这么压下去了,也没有压不下去的道理。

他有时仿佛会看到那个时候明亮如光的紫衣少年,言语刻毒嘲讽却不带恶意。
如今他说话仍旧刻毒嘲讽,更多是凉薄和无奈。
有些话终究是如鲠在喉。

所幸来了个柳清歌,天上掉下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陪了他大半年,倒也是纾解了不少郁结。

柳清歌耳聪目明,自然揣测得出一些东西,猜到了七七八八。但二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江澄不提,柳清歌便装成不知道。

一张棋盘一摆,一黑一白两子搏斗,杀完几局江澄便让柳清歌去添壶茶,端的一个骄矜的宗主样子,倒有几分年少恣意的任性。
若心里不快了,过几招也是好的,二人水平皆是上上等,只是苦了收拾断墙残瓦的一群门生。

有一次柳清歌在祠堂外拦住他,负手淡淡道:“江宗主,若有不快之事自然可说与我听。”

江澄想何必呢。也不是多大的苦难,非要找个人一起承担,多大的风浪不是他一个人扛过来的。
他冷笑道,柳清歌,你好好的来祠堂听我墙角,看来是要打一架了,等我回屋拿三毒。

柳清歌却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把剑,便是三毒。

他道,拿着,开打吧。

江澄拿过自己的三毒愣了会儿,却最终摇摇头和柳清歌一起散步到湖心亭,看着残阳的光落在水面上,静静道,柳清歌,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柳清歌若有所思,莫名其妙道,百战峰的人向来是很能拆房子的。

江澄白了他一眼,你敢拆莲花坞?

柳清歌道,拆你说的那个姑苏云深不知处。

江澄忽而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这份心很好,但真拆了蓝家人还不得快马加鞭跑来云梦拆了莲花坞,尤其是魏……

他突然反应过来,顿了顿,不说话了。

柳清歌扯了扯他的袖子,被江澄一把拍开。

柳清歌道,你若是心里闷却不说给人听,又有谁知。

江澄并不回答,过了半晌,太阳都落了大半只剩细微的残色了,才道,大约是苦的,只是没有必要。

柳清歌抱着乘鸾不说话,江澄抱着三毒挨着他靠近了一点,道,该走回去了,照例你泡茶。

柳清歌道好,握住他的手往回走。这一次江澄没有拍开。



21.

金凌来了几趟莲花坞,看着他舅舅总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觉得蹊跷,连着每次都是黑子赢,没让白子赢过一回,更是纳闷。

“白子输给黑子是无妨的。”他舅舅一边收拾棋盘一边说。

金凌不明就里,但也不能追问,只是依稀感觉这事情大概和柳清歌有关。



22.

江澄想柳清歌大概是会在他的那个世界里继续过得很好。

做他风风光光的峰主,宠着他的妹妹,和师兄说说话,和师侄打永远都胜不了的架。

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宗之主,也算是有过一些比较开心的回忆的。
还不算太糟。

他想,既然已经打算着自己一个人过,无论到什么地步什么都不至于太糟——若像魏无羡那样,褪去顽石草木之心,那才是牵挂过多,真正如临大敌。

却又莫名有些羡慕。



23.

有一次江澄在祠堂跪完出了屋子,迎面又是跑来一个门生,又是急急忙忙道:
“宗、宗主……那柳峰主又来啦!……对对对就是那个天上掉下来的……”

江澄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那门生话没说完还在继续喋喋不休解释着,就见自家宗主忽而红了眼眶,掣着紫电,咬牙飞奔而出。



FIN.





后记:

写柳澄……非常艰难。
……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情感基调还得我来铺我来脑补……
艰难无比ORZ
……第一次正式写柳澄,不知道OOC了没……
既然是邪教,就要有邪教的自尊自信和自强自爱,好歹又写完一篇,可喜可贺。
明天就七夕了。嗯。

由木_
201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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