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潋滟惊鸿》

   

前文: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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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蓝曦臣虽说是跟着抱山散人闭关,每天除去静坐冥思,还被安排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日子看起来过得滋滋润润,神色比初来时要好许多。

 

前几日隐安山新来了两个弟子,是一对青梅竹马。二人不过七八岁年纪,唇红齿白俩娃娃。天气寒一些的时候,小公子在夫子课上暗暗抄了一首《红豆》,课后当着满学堂的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孩子朗诗——他的青梅竹马当场扔了笔墨纸砚哭着跑了出去。

 

当天晚些时分,蓝曦臣见着那小姑娘还坐在长亭石阶上托腮发呆,他便走过去提醒她:“小友,地上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谁知那女孩子不听劝,还登时怒了,她年纪小,根本不知道蓝宗主这名号的分量有多重,便叉腰童言无忌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喜欢的人不心悦我,我不要你安慰,你有本事让他来安慰我呀!”说着就红了眼圈,哭哭啼啼又跑开了。

 

蓝曦臣站在长亭台阶上,听罢独自立了半晌,日落西山,风冷飕飕擦过他的脸,晌久兀自笑了一声,他于是也转身往回走。

 

抱山散人特地让他住回原本修习时住的房间。他和金光瑶原本住的房间隔了大半个庭院,说不上近却也不是很远。那时蓝曦臣的房门几乎是不关的——金光瑶怕黑怕冷,基本一到晚上就要来和他挤挤一起睡觉,蓝曦臣的门一直是为金光瑶留的。

 

 

 

“当年隐安山,尽皆满山红枫落。”抱山散人舞剑一斩,白虹冷锋,衣袂飘扬浩然,提剑一刺便卷起满地残叶枯枝,她扬首绽出笑来,“意气快哉。”

 

“短歌行止,穷途有终。”她收剑挽袖,瞧着立于一边的蓝曦臣,“你身上的伤要养至少三年才只能好个表面吧?这三年不动剑,这一身修为都要荒了。”

 

“师父所言极是。”

 

抱山散人拢了拢头发:“恐怕是一辈子的病了?上了年纪会痛么?”

 

蓝曦臣颔首:“约莫会。”

 

她倒也不执着于这个问题,只道:“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她转了方向往回走,“短歌行止,穷途有终。”

 

蓝曦臣便也跟着她往回走。

 

“世间逆旅者,来去自由心。”抱山散人的声音带着笑,零落飘在风里,尖锐又温和,是一把不见血的匕首兵刃,“白骨无憾满,何须葬衣冠。”

 

 

 

仗才打了几日,魏无羡便觉得精力完全不可与射日之征时同日而语。一日下来精疲力尽,带着鬼兵鬼将回来之后倒头就睡。虽说夷陵老祖出马,就没有摆不平普通兵戈的道理,但到底太伤了。晚上温情在军帐里进进出出端着汤汤水水忙不迭给他换药扎针。

 

蓝忘机看在眼里,经常也是一晚不睡,彻夜彻夜地陪魏无羡。

 

温情道:“含光君,你能让他不用鬼道法术,就尽量别让他用鬼道的手段。到底是凡胎肉体,折腾不了那么多次的。”

 

蓝忘机道:“我为他输送灵力。”

 

温情怒了:“你要是输送灵力了自己也要吃不消,打仗一不留神命就丢了!这说的什么昏话!”

 

蓝忘机垂首不语。魏无羡服了药,正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蓝忘机望了半晌,顶着温情骇人的目光不为所动,最终还是半跪到床边,握紧魏无羡冰冷的手,沉默着开始慢慢为他输送灵力。

 

温情知道劝不住,蹙着眉索性摔了军帐的帘子走人。帐内烛光昏昏,蓝忘机缄默不语,只垂着眼看着魏无羡,寂静之中,一些藏了掖了十几年的话终于好像是有了胆量说出来。

 

他思索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说:“魏婴。心悦你。”

 

然后他更紧地握紧了魏无羡的手,像是担忧一不留神掌心的温度就要飞走。若是魏无羡能听见就好了。魏无羡兀自睡得昏昏沉沉,大量灌入的灵力暂时压制住了体内四处乱窜的鬼气,他的呼吸渐而绵长又平稳,可他听不见,没听见。

 

蓝忘机看着差不多了,便抽手站起。掀开军帐离开时脚下踉跄了一下。天早就黑透,头顶星宿几斗,守夜的军士见了他纷纷抱拳喊了几声含光君以示敬重。

 

温情听到动静走出自己的军帐,借着军营的火把亮光看了看蓝忘机的脸色,叹了口气,转而招呼他回帐子里喝一碗冰糖银耳红枣。

 

蓝忘机问:“他要睡多久?”

 

“不喊醒他,我怎么知道。”温情给蓝忘机开了一个方子,“含光君,灵力灌输得过头了,你现在脸色看着比魏无羡还差。”

 

蓝忘机接过方子谢过,转又道:“明早他醒不来,我自己一个人去便可。”

 

“你是想说,只要不碰到薛家公子和苏家公子那两块硬骨头,其余人根本不足挂齿?”温情懒懒一笑,“含光君,你出发点是好的,可要是我不喊醒那小子,他醒来知道你一人去夺城池了,还不把我怨死。我不要做冤大头,你行你自己说去。”

 

蓝忘机只道:“责任我一人全揽。”

 

温情:“……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说不听……”

 

蓝忘机只是沉默,不再说话。

 

温情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明天你带着阿宁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以往他总是给魏无羡打下手,没怎么和你打过交道,含光君你可多担待着我这个弟弟一点。”

 

蓝忘机道:“多谢。”

 

温情知晓自己又要背个锅,愁思着明日怎么和睡饱的魏无羡交代,直接摆摆手示意蓝忘机赶快走人别碍着她眼。

 

 

 

“到年底,南方形势应该就稳了。”金光瑶指着地图卷轴上用朱笔圈出来的城池,“到时候和蓝魏二军对峙,才是最难打的仗。虽说怀桑还是管着兵部,但到底武功不行兵书不精,京城打仗最能用上的也就剩下蓝魏二人,蓝曦臣即便出关也不会上战场。”

 

“你怎么知道?”薛洋问。

 

“他的筋脉断过,温情医师说让他三年不用剑。他若用得狠了,后果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你倒记得很准。”薛洋抱着后脑勺歪在椅子上,“行吧,希望你别乌鸦嘴。”

 

苏涉道:“殿下,薛公子与我明日要奔赴南部,北边这座城池又估计守不住了。”

 

“攻下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收回去的。”金光瑶挑眉一笑,“为了给稳定南边更多时间;这几座城池我本就不怎么想要。若能守住是最好,可既然含光君夷陵老祖来了,等闲之辈就没有守住的道理了。你们不必等明日了,今夜就去南边罢。”

 

薛洋打了个哈欠:“我会困。”

 

金光瑶瞥了他一眼:“边御剑边睡觉。”

 

“我请求坐马车去。”

 

“你想得美。”金光瑶转而看向站在一边眉目淡然的苏涉,“悯善,你打点完行装就走,拖上成美一起去。”

 

薛洋忿忿骂了几声,还是跟着苏涉一起走了。金光瑶坐回座位,心里打过几个算盘,算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秋意渐浓,夜间慢慢冷下来。金光瑶念及自己身体不好,披了一件大氅才慢慢走出屋子。

 

 

 

蓝曦臣这夜过得不甚太平。梦里刀光血影,凛冽刀锋处烈血弥漫,火光乍明间,映亮的是金光瑶血色全无的脸。蓝曦臣愣在当场——他很久没有梦到金光瑶了。

 

梦中情景光怪陆离,这刀光血影间的冲天烈火百尺危楼从何而来不得而知,甚至金光瑶满身的伤痕是从何而来仍旧不得而知。

 

他看向自己手里出鞘的朔月,刀锋正直直没入金光瑶的心口。蓝曦臣顿时惊得连连后退三步,手下意识松开朔月,剑身仍然没在金光瑶胸口不掉下来。金光瑶眼睛红得厉害,一手按着喉咙咳了几口血出来,一手则握上朔月的剑柄,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哑着嗓子撕心裂肺一般地诘问他:“蓝曦臣?你要我死?!你竟然要我死?!”

 

蓝曦臣愣愣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听得金光瑶在火光血色里疯疯癫癫笑道:“蓝曦臣,若是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要逼我死,好啊,好啊,好啊。”

 

他一连说了好几声好啊,最后体力不支又咳血慢慢跪到地上,握着朔月剑柄的手却猛地一用力,朔月被金光瑶毫不犹豫生生拔出,沾满鲜血咣当一声扔在一边。金光瑶胸口的血越积越多,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衣上锦绣金星雪浪花一层层红透,漫过一次又一次。他是不要命了。

 

纵使知道这是梦,蓝曦臣仍旧是喊着阿瑶急着扑上去同他一样半跪到地上。

 

金光瑶颤着肩膀笑起来:“你说过的,大婚那天,你对我说过的,你说你会对我好的,你说过的。”

 

蓝曦臣找遍全身也没找到救命丹药,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直接用衣袖拼命去捂金光瑶胸前的血窟窿,他颤着声音回答:“阿瑶,阿瑶,别说话了。”

 

金光瑶的声音陡然难过起来:“可你对我说过的,你食言了,可你说过的。”

 

蓝曦臣焦急更甚:“是,我说过的。”

 

金光瑶一手攥着他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劲把他挡在心口的衣袖移开,一手则捏着蓝曦臣的衣袖不肯放开。半天,他嘴角竟扯出一个费劲的笑来:“二哥是不是不愿渡我了?我曾求你渡我,你忘了,你一定是忘了。”

 

“我没忘。”蓝曦臣道,“我没忘。”

 

金光瑶定定看着他,眼中似有不可置信,怀疑慢慢堆积成骇人的哀恸,宛如囹圄破开一个致命缺口,他最终忽然扑到蓝曦臣怀里,开始大哭起来。金光瑶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眉间朱砂磕在他肩上,溶成不易察觉的一抹朱红。

二人身后百尺危楼形容模糊,只知是在烈火里熊熊燃烧,房梁烧焦断裂的声音层层相叠,摧枯拉朽中连人影都显得迷茫恍惚,偌大世间,万物归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金光瑶摸索着吻上他的唇,冰凉的吻带着血腥气和泪水的咸涩,蓝曦臣愣了愣还没回过神,后背却倏忽一凉——一把匕首,从后背扎入,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

 

金光瑶哽咽着问他:“你恨我吗?”

 

蓝曦臣摇头:“与恨不同。”

 

“山穷水尽也不过如此,一把骨头烧焦也很好,是不是。”金光瑶用了最后的狠劲把匕首更深地扎进他的心口,疼得蓝曦臣几乎失去意识,“纵使这样,你也不恨我?二哥,你不恨我吗?”

 

“愁思皆因此而起,阿瑶若死了,我还有什么可以恨的,一切都结束了。”蓝曦臣勉强道,“我没想过要如何如何恨你;就算有,那也是恨为什么你不爱我。阿瑶,你若爱我一点,那就好了。如果你爱我就好了。”

 

金光瑶沉默半晌,他说:“二哥,我冷,我哪里都疼。你抱抱我,你抱抱我,你抱紧我。”

 

蓝曦臣依言将他抱紧。

 

金光瑶疲倦小声道:“黄泉路上,你不可以松手,你要紧紧拉住我;你千万不要松手,你不要松手好不好。若有来生,你一定要早点找到我;早一点把我藏起来;早一点、若能够早一点……”渐渐地没了声音。

 

蓝曦臣眼中泪终于忍不住,他低头在金光瑶头顶落下一吻,泪水落入他凌乱发间。火光里的一切都模糊,只有危楼坍塌声不绝于耳,他抱着金光瑶不肯松手,一把火烧尽的焦骨衣冠。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直刺心口的钝痛逐渐消失,满手血渍跟着痛觉一齐不见,他怀里的金光瑶也没了踪影。四周茫茫一片,夜色逐渐压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暗夜逢灯一点光亮,提灯而来一个身影。

 

正是少年孟瑶干净明朗的模样。

 

蓝曦臣站在此侧,犹自叹息果真是梦,不知该如何才好。泪不是假的,痛也不是装的。冰冷的匕首,生死最后的相拥。

 

孟瑶提灯见着他,与他对望半晌,遂弯眼笑道:“二哥呀,放下吧。泽芜君和敛芳尊,你我都是认识的,你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蓝曦臣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即刻摇头。

 

“就这么走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瑶忽然放下灯,跪下朝他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眸中隐隐有泪色闪烁,“承蒙泽芜君错爱了。”

 

蓝曦臣恍惚觉得什么东西要走了,留不住抓不牢,他急忙问:“如何走过?”

 

孟瑶起身提灯,并不回答,只朝他深深鞠躬,转身牵起身边另一个人的手就要走。乍时满庭院灯笼都亮了起来,捧出一院温暖,灯光映亮的那个人,和他一模一样。毋宁说,那正是他自己。

 

孟瑶牵着那人的手,小声且亲切地喊了声二哥,回首看了僵在原地的他一眼,眼角仍是堆砌着一层明亮的笑容。没有道别,没有温言,也没有泪水,二人便头也不回走向庭院深处,深处开满金星雪浪,萤火点点,半方明亮。

 

——泽芜君和敛芳尊,你我都是认识的,你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梦醒一刹。蓝曦臣扶着额头翻身坐起,跌跌撞撞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好就推门而出。天光乍明,庭院空荡,晨露重重,寥寥无人。他看着此情此景,浑身力气一瞬像是被抽尽,只能跌坐在门槛上,抚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呼吸,念及梦中孟瑶那句话,霎时睡意全无。这句命运的谶言,带着化灰的决绝。

 

 

 

你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他睡意全无,只呆坐在门槛上等天明,半天后用手捂住脸,抬不起来,也不抬起来。

 

后二又半月,旦明霜降,蓝曦臣下隐安山,辞别抱山散人。

 

抱山散人看着枝上霜雪,庭院残枫枯尽。新雪将落,北风瑟瑟。蓝曦臣抱剑而去,临别前,她忽而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蓝曦臣道:“是。”

 

她便笑起来:“去年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物是人非,如今却大变样了;你心中可有打算了?”

 

蓝曦臣颔首:“弟子心中已有分寸。”

 

她又问:“是吗?”

 

蓝曦臣抱拳行礼作别:“是。”

 

抱山散人拢袖回身:“那便好。去吧。”

 

 

 

蓝曦臣回京都蓝府的第二日,就将宗族里的事打点给了信得过的长老前辈,之后立刻向君主上书恳请前往沙场。奏折当天应允,蓝曦臣安排完事情,随即带上蓝景仪蓝思追等弟子往广陵方向奔赴。

 

 

 

路途中,蓝思追还是很忧虑:“宗主,温医师说过,三年不要用剑的。”

 

蓝景仪在一边也点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对啊!宗主,你这样、你这样我觉得不好……”

 

蓝曦臣闻言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无妨。”

 

既然宗主都这么说,他们弟子自然无话可说,再怎么担忧也只能按下去再不过问,毕竟宗主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快到广陵时,他们就见到了前来接风的温情。她抱着手臂站在路边看陌上野草,已经裹上了很厚的大氅,抬眼看见蓝曦臣一行人,就从大氅里抬起手臂用劲挥了挥。

 

蓝曦臣举手示意弟子们停下,自己则翻身下马走到温情身前,拱手行礼:“温医师,好久不见了。”

 

“为了避免损耗太多灵气,直接风尘仆仆策马过来了?”温情伸了伸脖子看看,“行,你们跟我来吧。”

 

温情与蓝曦臣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哼了几声同蓝曦臣告状:“蓝宗主,你那好弟弟当真是一意孤行,非得让我让魏无羡歇着不喊醒他,现在可好,魏无羡醒了,快把我怨死。”

 

蓝曦臣笑道:“我代忘机向医师赔不是。”

 

“蓝氏双璧怎么说也得不负名动天下这称号啊。说到一意孤行,你们兄弟俩还真差不了多少,”温情瞅了蓝曦臣一眼,“蓝宗主,我说过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你这身修为不要了还是想和魏无羡一样把命不当命?”

 

蓝曦臣仍是笑着赔不是:“一些事情,思前想后,或许还得是我和他亲自了断。”

 

温情放慢了脚步:“敛芳尊吗?”

 

蓝曦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嗯。”

 

“他父亲不可能饶他命的,可我觉得泽芜君也不会心冷到看他死。”温情蹙眉,“你不可能逆君,你到底在想什么?”

 

蓝曦臣答非所问:“我前些日子回隐安山随师父闭关,初来乍到她便对我说,他不教我如何去忘,那我就要自己学着忘。”

 

抱山散人前句是,他教会你如何去爱去恨;后句是你还爱他,无论如何,你还爱他。

 

这些话蓝曦臣却没说出口。

 

温情闻言,微微一怔,半天抿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是吗。想明白就好。”

 

蓝曦臣颔首,也不再言语。

 

 

 

金光瑶早上得了蓝曦臣要上战场的消息,沉默了一下午没说话。到晚上他喊了薛洋苏涉来屋里议事,开口问:“谁和蓝曦臣去打?”

 

“你最闲,你去打。”薛洋不嫌事大吹了个口哨,“你说他身上伤还没好呢,一出关就提剑来打仗,总不会是要来拿你命吧。”

 

苏涉蹙眉:“薛公子,注意措辞。”

 

金光瑶散漫一笑,撑着半边脸往椅子里一靠:“谁知道呢。兴许是,兴许不是。”

 

“那谁去和蓝曦臣打?”薛洋挑眉笑了笑,重新看向金光瑶,“你吗?”

 

金光瑶低笑几声:“既然其他关隘都情况良好,那就继续把守;明日成美你辛苦点,你带人去扛着,蓝曦臣那里我带上悯善一同去会会。”

 

“你可别放水,”薛洋借力坐上桌子跷着腿,“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舍得让他把朔月拔出来。”

 

“我没想过要杀他,也不想杀他,更不想连累他,”金光瑶抚摸着恨生的剑柄,镂刻的花纹精致繁复,“可他若要杀我,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薛洋听罢,跳下桌子直嚷着要睡觉去了。苏涉也恭声告退。金光瑶见这两人都走了,自己横竖无聊,就转进内屋,对着一壁暗格发呆。他对着装着射日之征家书与抹额的暗格盯了许久,却仍旧是迟迟不肯走前打开。

 

蓝曦臣估计是前来带他回京城向金光善复命的,总不能是前来找他一同亡命天涯的;自身声誉尚可不顾,蓝家声誉可不能毁于一旦。

 

 

 

昔日他曾半真半假问过蓝曦臣,若有一日二哥不喜欢我了呢?

蓝曦臣回答说,不会。

他那时似乎是笑了——二哥倒是很笃定。

蓝曦臣仍然回答说,不会。

 

 

 

金光瑶抱着手臂靠着墙,思来想去也觉得没意思,忙忙碌碌孤孤寂寂和水中捞月似的,考虑半晌竟兀自仰头自嘲般慢慢笑了起来。他忽而觉得纷杂人事可笑又可悲。回到最一开始,如果金光善眼里容得下自己就好了;如果温若寒不曾出过歪主意就好了;如果真正的孟家小姐没死就好了。

 

老一辈的人如今死的死隐退的隐退掌权的仍在掌权,拆得七零八落各奔东西。一死了之听着干脆利落,恩怨却不能一朝流云散。

 

第二日他同苏涉登上广陵城城墙,远远听见战鼓声慢慢响起。蓝曦臣正率兵站在城门三百步开外,非常渺小一个人影,几乎化成一个点。金光瑶居高临下,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蓝曦臣。

 

城墙之上旌旗飞扬,金光瑶冷眼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侧过头,淡然朝身边人开口:“传令下去,射箭。”

 

 

 

TBC.

 

 

 

作者有话说:

 

潋滟周年庆。

一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

红尘求渡的Flag是在第十章,我觉得应该有挺多读者都忘记了。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蓝大梦境里的火光情景,是《潋滟惊鸿》最初一开始脑洞还未定型时的大致结局。当然现在是不可能这个结局了,不然就没法HE了。

 

无论如何,周年庆了,大家留个评吧。

 

由木_

2018.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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