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明唐】《我怎么穿越进游戏了?!》

前文:第十八章     碎剑与深渊

  

 

 

第十九章     旧衣裳与白月光

 

 

 

唐行然掉下深渊的那一刹那,他心里飞过无数个念头。

 

爸爸妈妈再见了,来生绝不给您二老当儿子添堵;兄弟朋友再见了,来世还要一起渣基三上段位。

 

那些一刹那飞过的话语,却不及一句话来的清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但他又明白,那不是他的声音。那是唐行然的回忆,是他的叹息,是他的哽咽他的不甘,是来自他自己又不是出于他自己,就这样忽然清晰而又悲哀地破空而来盘桓在他耳畔。风声猎猎作响,他在以飞快的速度下坠,伸手触碰到的只有带着血气的腥风。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原是有缘分的,可惜还是错过了。”

 

他看见山崖上有人跟着跳了下来,约莫是陆寻舟,分明已听不清他在喊什么,面容都很模糊,只知困倦汹涌如潮水,千斤的重量撕扯他的眼皮;恍惚间仿佛看见他伸出手喊自己拉住,可他已经没力气。

 

我们原是有缘分的,可惜还是错过了。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他没了意识,接而在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里飞速下坠。

 

 

 

花醉眠抱着血迹斑斑的谢辞一步一个血脚印踏出血沼泽。谢辞中了尸毒,不仅五感麻痹,连意识都模糊不清,怀里却还紧抱着用布包好的李霜迟的旧剑碎片不肯松手,声音很轻地喃喃喊着师父,下意识往花醉眠怀里缩了缩。

 

花醉眠动作顿住,心像是凉了一半,仍旧一声不吭抱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血沼泽。

 

他身后死了一堆的毒蛇蜈蚣与尸人——李霜迟的剑被一条巨蟒守着,想来谢辞也是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才把它杀死夺回旧剑碎片。只是这小道长在武学造诣上还略显稚嫩,一不当心磕磕碰碰中了尸毒,又不懂如何解毒,这便差些要了他的命。

 

花醉眠也浑身是血,他到底不是花间游出身,正宗所学还是在离经易道之上。经此一闹,原本就很破旧的万花校服更是添了几道新口子。要想补好真是很难了。他想,该换了。这件衣服不要了;再不能要了。

 

谢辞缩在他怀里,抱着碎剑不肯松手。他在喃喃李霜迟的名字。

 

 

 

屋漏偏逢连夜雨。花醉眠寻了棵巨树的树荫给谢辞做应急处理时,却是谁一个大轻功飞过来看看落在眼前——陆寻舟。

 

便见陆寻舟把怀中唐行然放下,语气有些着急:“他方才被尸人抓了一下,不知为何就失力掉下了悬崖。”

 

花醉眠百忙中看了唐行然一眼,抽手搭脉一诊,面色稍微舒缓些:“尸毒和他身上往生蛊、离魂草残存的毒性起了反应,失去意识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三者相逢,尸毒敌不过此二者剧毒,已被化解了。昏迷只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不急。”

 

陆寻舟面色稍霁,转头又见花醉眠在为谢辞治疗,便问他:“事情办完了?”

 

花醉眠垂眸:“办完了。等我为谢辞做好应急处理,我们就回纯阳宫。”

 

“你似乎不太快活。”陆寻舟只说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花醉眠心情的确不好,他若有些闲情,被这么一说,那必然是要笑吟吟回两句的;如今却只是缄默。半天,花醉眠低声问他:“如何?生死之法,你瞧瞧那些横七竖八尸人,自己心里便也有数了。纵是曲泱,也只能做到李霜迟这等程度。这算不算复活?”

 

陆寻舟沉默,或许是默认了。

 

 

 

回到纯阳宫倒饬一番,花醉眠仍旧守在谢辞床头,得了闲暇便从那堆染血破布里拣出旧剑碎片一片片慢慢拼起来,勉勉强强显出一柄冷剑的完整模样。

 

李霜迟啊李霜迟,你养出的好徒弟。他垂眸看着那些碎片,冰冷棱角映出他的漠然神情,碎在折痕里。

 

 

 

陆寻舟过来找他,问他睡在隔壁一间屋子的唐行然怎么还没醒?花醉眠奇道,你身上五行散毒发时候,你难道是只过一两天便能活蹦乱跳?往生蛊和离魂草可要毒得多,再多等等。

 

 

 

后三日,李若水回纯阳宫。甫一归来便是拉着陆寻舟出去聊了一下午天,到晚上陆寻舟也没回屋。

 

至晚间,花醉眠出去透气,见陆寻舟正一人坐在房顶上发呆。夜风凉意非常,花醉眠连喊了他三声都不见回应,便又铆足力气又喊他一声,陆寻舟这才移下目光看他。

 

茫然且无措。

 

也不知李若水和他说了什么,花醉眠只觉得陆寻舟恍惚得厉害,仿佛大病一场方才初醒。他觉得此人多半要魔怔,遂仍是喊陆寻舟的名字。那明教许是听得怕了,便慢慢跳下来,走至屋门口想推又不敢推的模样,犹豫半天还是收了手,仍旧缩回他的屋顶去,再不肯下来。

 

就见李若水走来,花醉眠便低声问他:“李道长白天与他说了什么?竟如此魂不守舍模样?”

 

李若水言简意赅:“他认错人了。”

 

花醉眠疑惑:“……什——”话说到一半便噤声,他是何等聪明一个人,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结果而已。他眨了眨眼睛,似是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不自觉想去摸折扇出来摇一摇:“……唐木白是唐行然,他……错认成唐见冷?”

 

李若水颔首点头。

 

“可据在下所知,他幼时与唐木白相处时光,也只有一小段而已。”花醉眠更为不解,“纵是认错,何至于此?”

 

李若水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还未被扫去的枯叶:“唐木白是不一样的。”他垂目往前踏上台阶,抬手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他如此在意唐见冷,多半是因他以为他是唐木白。”

 

花醉眠听罢,那把折扇便再摇不下去,愣在月色下沐浴了半晌,一阵冷风吹过,竟教他觉得骨头发凉,最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随着李若水一步步往屋里走。

 

李若水转身:“你一定要问,陆寻舟为何会记得唐木白这么久。”

 

花醉眠收扇,只是抿唇淡淡一笑:“悉听尊便。”

 

“唐木白,是他心上明月。”李若水脸上浮现追忆神色,“他那时八九岁,这句话他不敢说给唐木白听,只暗悄悄和我提起过。”

 

 

 

唐蓝与唐孤惑来纯阳宫找人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秋意渐深,李若水在屋顶上枕着手臂晒太阳,见那风风火火的唐门小姑娘来了,后头竟还跟着另一个陌生唐门,心说这下又有得闹。

 

小姑娘听他一番话下来,吓得不敢推门,还是她后面那师兄走上前推开。屋门甫漏开一条缝,小姑娘便捧着心口一个箭步冲进去——越是害怕却越是要看,便是这样。

 

姑娘家爱哭的性子李若水再了解不过,他跳下屋顶往里走去,果不其然就见唐蓝站在床头三步开外,以手捂唇眼眶泛红,低声喃喃啜泣:“……怎么会这样、会这样呢?……”她偏头看着唐孤惑,像是根本忍不住,只一遍遍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唐行然睡在病榻上没有醒转的迹象。她便只是哭。宛如得而复失一般——唐行然此前在病榻上睡了整整一年多才醒来,如今一朝睡去,不知又要熬到何时……又要熬到何时?

 

这些东西她是想和唐顾羽说的,在坟前和他说一说谈一谈。可唐顾羽连尸骨都没有。最后一次和唐顾羽说话时,唐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她与师兄的最后一面。他还笑着打趣问她,小师妹,师兄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能不能照顾好你的行然师兄呀?她拍拍自己的心口,满有把握道,啊呀,我是女孩子嘛!我很细心的!师兄你大胆去做任务吧!

 

她那时候不知道唐顾羽要赴死,不明白让诀别轻如无物的勇气是如何艰辛,也不知道这句话背后是怎样做不好的承诺;届时她觉得这些空话简单又笃定,信誓旦旦,回答得那么响亮。彼时唐顾羽笑容温柔真切,一点都不怀疑她夸下的海口,还弯腰和她拉拉钩,很放心的模样。

 

她许下的承诺原是比天还要难。一个守字写来容易,可是又怎能守得好一个人?她连自己的心绪都守不好,连喜欢的人都抓不住。

 

唐孤惑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她哭,只是不说话。李若水杵在屋门口看了几番,又慢慢往外去,正巧碰上自另一侧走来的花醉眠。

 

 

 

如此匆匆模样,像是要离开纯阳宫。李若水便问:“要回长安了?”

 

花醉眠点头:“谢辞已醒好几天,尸毒也几乎没有大碍。我该走了。”

 

李若水稍微侧了侧目光:“唐行然呢?”

 

“睡到自然醒就醒了,”花醉眠垂眸,“往生蛊和离魂草,我束手无策;留我无用。”

 

李若水道:“珍重。”便抬步离开。

 

 

 

花醉眠看了会儿太极广场上的热闹景象,这便往山门方向走。步至山门,却被本该在山中闭关的谢辞挡了去路。

 

花醉眠便笑道:“你怎么不去闭关?”

 

谢辞不说话,脸色还很苍白,毕竟大病初愈,穿得也单薄,形销骨立挡在他面前,怕是一推便要倒下。

 

花醉眠颔首,说话也不含糊:“我该走了。你保重。”走上前几步和谢辞擦肩时,却又停下脚步,淡然道,“以后没有事情,你不必再来寻我。”说罢便要走。

 

谢辞却扯住他衣袖一角:“……衣服破了。”

 

“我知道。”

 

“为什么不补了?”

 

“我要换一件新的。”花醉眠把袖子收回,整了整衣冠,“这件太破旧,补丁打得太多,已经不能穿了。”

 

谢辞也跟着把手慢慢收回去,低头看着山门口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台阶:“你不该瞒我。你明明知道我师父的尸骨被谢澜带走,可你不告诉我。”

 

“恨我吗?”花醉眠垂着眼眸走过他身侧一步步踏下台阶,声音轻却稳,“那就恨着,不必原谅我。”

 

谢辞心头一堵,估计是被他气到,遂转身喊他:“花醉眠!”

 

万花弟子脚步顿了顿,没有转身,仍旧是一步步走了下去。

 

他咬牙切齿,用尽力气喊道:“你被我记恨一辈子,难道便很开心?!”

 

那道身影仍旧没有回头,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离开了。

 

谢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胸口空荡荡像缺了口豁开一条漏风的缝,于这罅隙里溢出不尽恨。他只想着要拿个什么东西砸他才好。谢辞手边却没有剑,只能从台阶旁捡一颗石头扔下去;大病初愈的身体没力气,那颗石头扔不远,飞了几阶便一层层滚下去,咕噜噜滚到花醉眠脚边。他终于停下步伐。

 

便见花醉眠俯身捡起那枚石头,微微转过头,脸上仍旧有笑,却很勉强,有些悲哀,有些不甘,还有些遗憾怅惘。他看着谢辞,看着那小道长,他这件衣服的第一个补丁是谢辞给他补上去的。蹩脚的针线补口谈不上合衬,更别说细密,他却从来便舍不得换掉。可是,可是,谢辞心里最放不下的人,抱着碎剑在他怀里喃喃念叨的人,不是他,从来不会是他。花醉眠曾恨极李霜迟,但想来和死人争一口气是很幼稚的一件事。在令人动容的事物情绪面前,无论是出世入世,都不得不卑躬屈膝,守着一口难捱的气咽不下去又喊不出来,只是点滴煎熬。

谢辞赐他繁花似锦大梦一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落星湖中无落星,三星望月休揽月;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谈不上深情也赶不及相悦,绿蚁酒沫与红泥火炉被他们二人遗忘得越来越远。到如今,终于这件破旧的万花校服,他还是决意换下了。

 

谢辞见他转身过来,面上神色稍霁。可一见花醉眠笑容勉强,他心里又悬了起来。

 

转而就听花醉眠轻声道:

“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春秋冬夏四季更迭,草木都枯荣轮回那么多年,我们年幼时一同在万花谷院前栽下的辛夷花树如今已经比我人还要高。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

 

谢辞被他这石破天惊一句话惊到,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却见花醉眠接而弯了弯眼睛:“你不必担忧。这不切实际的念想,我会让它断掉。”说罢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谢辞站在那里,半天反应回来,一连叠喊了几声花醉眠,终然不见他转身,到底是下山再不见。他站在山门口吹冷风,渐而被这料峭清瘦的风吹红眼眶收走力气,便只能坐在台阶上大哭。

 

不知何时,一件大氅落在他肩头,李若水道:“走罢。他不会回来了。”

 

谢辞捏着那件大氅的衣角,像是被烫到一般手回去,不肯站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守在山门口,如被困于囹圄不得解脱的小兽,只哽咽道——他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人,也是尚在的故人里面,我最在乎的那一个。

 

李若水站在山门口,极目远眺时恍惚想起已逝故人。倘若对方还活着,他想带他来山门口坐一天。四时之景不同,朝暮之变无穷;山门之上苍穹如水洗,山门之下百阶若风砌。不知那已逝故人是否会喜欢?

 

 

 

唐行然醒来是在三天后。他翻身坐起时浑身发疼,神思尚在飘荡,便觉一人便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温热的眼泪落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去。他抬手抱了抱那人的腰,声音喑哑,眸光也灰淡:“……唐蓝?”

 

唐蓝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哭。这一哭便再停不下来。不知多久,才见她收势——和他刚穿越来仿佛如出一辙,总之便是梨花带雨模样——唐蓝擦擦眼眶:“师兄,我们回唐门罢,现在就回。”

 

唐行然道:“我想起来了。”

 

唐蓝神情一僵,眼睫上泪珠犹在,面上泪痕也未干,听他如此一说,便只能垂头道,嗯。

 

唐行然又道:“陆寻舟——”

 

“不要提他!”唐蓝一听又要哭,只恨不能把唐行然的脑壳打开看看里头到底是有多顽固难缠的浆糊,竟能如此执迷不悟,“我不许!”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咬着唇别过头去,“不要提他了……师兄。师兄,他那样的人,不值得。”

 

他看着唐蓝,伸手把她的眼泪揩去,面上神色稍微舒缓一些:“那便不说他了。”

 

“一辈子都不要说他了好不好?”唐蓝委屈低头,眼泪越擦越多,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说话太武断,便站起身背过去整理一番情绪,再转过身时终于不掉眼泪,说话也缓和了许多,能够勉强攒一个笑出来,“师兄,我去喊一下车夫。喊好了我便来接你。”

 

小姑娘匆匆跑了出去,屋门开开合合,几道光漏进来,昏黄黯淡,已经是日暮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从床头捞过衣服慢慢穿戴整齐,一步一步推门走出房屋。

 

 

 

陆寻舟正站在门外台阶之下。

 

 

 

唐行然看着他,他也看着唐行然,二人都没说话。最终到底还是唐行然先开口。

 

“我记起来了。”

 

他看见陆寻舟面上出现了片刻的不安和茫然,却又很快收下去,只是把手攥紧了。

 

唐行然一步步走下台阶,陆寻舟似乎是想往前走一步,脚稍微动了动,却还是决定钉在那里,只等着他慢慢靠近。便见唐行然从衣中摸出那把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当时从曲泱处回来时,陆寻舟交给他的东西,彼时说什么欠一笔命债未还之类的事情他根本弄不懂,如今懂了——唐行然只道:“你把这匕首给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兄长的死和你有关系。你收回去,唐门弟子的命不用你来报答。何况,他不是为你而死,他是为了我。”

 

陆寻舟不接,半晌涩然开口:“……木白。”

 

唐行然神情微微一怔,这名字背后藏着的满是不可转也没有回寰的九死不恨。可飞蛾扑火一瞬间就湮灭,唐行然作为唐木白,也只有那一小段流光而已。他仍旧捧着那把匕首。

 

递了半天,见陆寻舟不接,他索性松手把它扔在地上,似乎完全没有为那一句称呼所动,其中关节也似是不想搭理,面上神情很浅,语气也寡淡:“你若要向我请罪,需等到我死,到我墓前再去说悔恨。我只要活着一日,便决不会原谅你。”

 

陆寻舟不语。

 

唐行然和他擦肩而过,分别时听见唐行然背对他轻声开口,那声音飘在将暮的天色里:

 

“我们原是有缘分的,可惜还是错过了。”

 

陆寻舟沉默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听罢神色已松动大半,像是不太敢去看他,只道:“我拿这把匕首杀了我养父;如今你可以拿它杀了我。”

 

唐行然道:“你的命我不敢要。”说罢便往前走掉。

 

路尽头,唐蓝正在等他。她的臂弯里揽着一件靛青色大氅,见他走近了便迎上去踮起脚尖为他披上,又一一将边角的褶皱抚平,压着声音与他道:“师兄,我们回家了。”

 

 

 

曲泱替他的医馆看了好些日子病号,待花醉眠回去时早已待得不耐烦,面上笑容明媚得可以拧出水来,语言却毒得像是要喂他好几个蛊,针针见血字字功夫:“花大夫,别是这些日子饱暖思淫欲,在纯阳宫一赖便不肯走了呀?”

 

他被吓得冷汗涔涔,一边摆手一边赔笑一边连连往后退:“曲前辈言重、言重。”

 

却见她含笑步步紧逼,把人吓到医馆门口,这才撑腰直起身来,转着虫笛打量了他好几眼,呦呵一声眯起眼睛:“你这衣服破得太厉害,倒也不补补了?”

 

花醉眠脸上笑容暂收,抻了抻衣袖,便点头道:“太破旧,该换了。”

 

曲泱听罢,面上浮现微讶神色,尔后却掩唇咯咯笑起来,索性坐在门槛上,侧眸哎呀呀:“原是被伤了情呢。那小道长别是哭了罢。”

 

“不管他。”花醉眠往里屋走去,声音没什么起伏。

 

曲泱歪头:“当真不管了呀?”

 

花醉眠顿了顿:“……只是经此一闹,他余生再忘不掉我。”

 

曲泱抿唇笑问:“纵然是恨你入骨呢?”

 

他便点头:“纵然是恨我入骨。”

 

她听着外面流水石桥上的行人熙攘声,从门前石板上拈起一片枯叶,弯眼笑道:“我本以为你与旁人不同呢,原是也难逃窠巢。”

 

花醉眠只捏着折扇回身笑着反问:“毕竟又不是什么谪仙人,何德何能不流于世俗?”

 

 

 

陆寻舟坐在屋顶上看月亮升起来,却是李若水坐到他身边,带了两壶酒过来。

 

李若水道:“你占了我躺屋顶的位置。”

 

陆寻舟仍旧看着天际那轮月:“这个位置很好,看得清月亮。”

 

“往后你要如何?”李若水推给他一壶酒。

 

陆寻舟不看他,眸中映着微明月色,隐隐有些水色漾开,连着声音也刻意压轻,百转千回,终然不过捧出一句话而已:“他回来了。”

 

——千百年的明月未曾老去。

 

他曾于某夜借宿漂泊在大漠中一棵快要枯死的胡杨树下,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穿越大漠;在十六岁那年。一匹骆驼,两把弯刀,几两纹银并半壶烧刀子。回首看去银沙似海,城落寂静如无人烟。新酒旧杯,前尘遗梦如潮打空城。届时,他心里只问自己,不知木白是否还记得我。我们分开不见这么多年,我大抵已经认不出他的模样了。

 

李若水随他去望月色皎皎,便也慢慢枕着手臂躺下去,默了半晌,只道:“有些东西叶落归尘,错过便是错过。”流水落花春去也,明月千百仍旧是。往后还有那么漫长的路要走。

 

陆寻舟垂眸看着手里静静躺着的匕首,半晌起身,飞身跃下屋檐:“我该走了。”

 

李若水看着他的隐隐绰绰身影,心知拦不住,便只道:“你我下次见面时,不知是否是我去你坟前为你烧纸。”

 

陆寻舟回身时只说:“我会活着的。”

 

李若水微微一怔。

 

便见陆寻舟面上绽开一个极淡的微笑,意味不明轻声开口:“他不会再原谅我。我须得活着。”

 

 

 

TBC.

 

 

 

作者有话说:

 

唐行然所谓“你若要向我请罪,需等到我死,到我墓前再去说悔恨”,不是说他不肯原谅,而是因为那是前世他的经历和遗憾,前世的唐行然已经死掉了。纵然那也是他自己,可终究最想听到这一句悔恨的人已经不在了,性质到底是不同的。前世的唐行然真的很遗憾,“我们原是有缘分的,可惜还是错过了”。

 

至于花醉眠,这么多年,他是真的喜欢谢辞。谢辞喜不喜欢他我还没想好,但花羊还没凉,因为还活着。隔壁谢澜李霜迟这对剑气从一开始就是凉的。

 

这一章我写得好压抑啊。接下来差不多要写回忆杀,可能还要补花羊和剑气的番外。来,接下来我给大家郑重介绍一下断腿堡一枝花,唐见冷,唐昭礼的老婆,我的亲儿子。

 

由木_

2019.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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