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曦瑶】《我的一个宗主朋友》

    

*8.10生贺  @蓝臻。 

*是HE糖文昂_(:з」∠)_

*感觉自己挺久没有写原作向的了

*最近很忙,所以篇幅并不长_(:з」∠)_

  

  

   

《我的一个宗主朋友》

 

 

 

01.

 

风骨二字,像板上钉钉一般和蓝家人的声名钉死在一起,生前身后都是如此。生前如门面,身后似碑文。

 

几日前,蓝家一个分支的族长过世,讣告送到了云深不知处。蓝曦臣看了一眼讣告,又看了一眼手边缠身宗务,两相比较,心说还是吊唁死者更为重要一些,终究是生者离世,合该敬重。

 

吊唁的人中出现一抹细微的金色。原是金凌。因是来吊唁,穿着便不得招摇,他衣袍一身素白,仅有肩头处用金线纹了一朵极小的金星雪浪以表明身份。

 

蓝曦臣本想走去打招呼,金凌却已经见到他,便率先走过来唤他一声蓝宗主。蓝曦臣便也回了一句金宗主。

 

“这位族长和我沾亲带故,虽是远亲且也不曾见过几面,我却也收到了讣告。”金凌解释了前因后果后就把手里的讣告书卷了又卷,似是甚觉无趣,心不在焉地捻着页边角,毕竟不是至亲,他看起来便不显得十分伤感,半天才问蓝曦臣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蓝宗主出关了?”

  

“是前几个月的事了。叔父年事已高,”蓝曦臣颔首,“我当初只念自己浑浑噩噩心神大变,却不曾想过这一闹有多少乱子。闭关之事,兴许是我轻率了。”

 

金凌年少,气性压不住,在他看来闭关便是闭关,轻率和闭关一码归一码,宗务重要,却也不能总让自己心头不痛快。听了蓝曦臣这番话,他只是理解地点点头,却也并不十分赞同,不置可否转过头去看灵堂前飘扬的缟素。

 

半日,金凌才道:“听闻这位过世的族长在世时人品极佳,一身风骨如雪洗。”

 

蓝曦臣微笑道:“我并不怎么熟,便只听听。”

 

金凌也道:“我亦是道听途说而已。蓝家人风骨如雪,傲骨铮铮,不是很有名的么?”

 

金凌本是无意一说,也没有嘲讽意味。蓝曦臣听罢却把眉微微蹙起了,半晌才又舒展开,重又微笑道:“想来我是愧对如此美名。”

 

金凌不解:“……什么?”

 

“金宗主年岁尚小,还不必太懂。”蓝曦臣起身,“终究是愧对,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金凌闻言哼了一声,连道别都没说就直接转身离开。他心高气傲,听不得别人说他年少不懂事此类言论。他于金光瑶死后接手金家这个烫手山芋,千头万绪极难理清。纵使金麟台的事端有江澄这个大靠山给他镇着,是非搬弄不出,耳边却已经不知飘过了多少次明嘲暗讽他年少上位资历不足的舌根。蓝曦臣这一番言论自然是撞到他禁忌上,金凌便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只撇撇嘴就走人。

 

 

 

02.

 

魏无羡与蓝忘机近来故地重游,跑了一趟夷陵,回来时抱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魏无羡说和这孩子对上了眼,一时兴起就抱回来了——约莫是看见这小乞丐的模样遂想到自己的出身经历,便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这孩子有名字,姓金。遗弃他的父母为他的姓后添了一个光宗耀祖的名。一个“玺”字。这小娃娃便唤金玺。

 

忘羡二人素喜出游而不肯拘泥一隅,这孩子年岁尚小,自然是放在云深不知处养着。魏无羡先是寻思着让蓝家小辈带几年,自己偶尔有空回来便逗着玩;待到他把这孩子带到蓝曦臣跟前时,蓝曦臣却说要他亲自带。

 

“为何?”魏无羡问。

 

“玺字美玉为底,意喻位高权重,名前又以金字为引……如此想来,总教我觉得是一段缘分,”蓝曦臣看着面前不明所以的稚嫩孩童,模模糊糊道,“……他眉心还有一粒痣。”

 

“泽芜君,他不可能是敛芳尊。”魏无羡直截了当,说罢看了一眼蓝忘机,“你亲眼见他入棺的。”

 

“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有缘罢了。”蓝曦臣微微笑了笑,弯腰揉了揉小娃娃的头,“这世上知己已无他,便留个念想罢。”

 

“那敢情好。”魏无羡倒也洒脱,知晓蓝曦臣必定待他不薄,便蹲下身放心地捏捏金玺的鼻尖,转而拍着他的背轻轻往前推,“去吧去吧。”

 

孩童惴惴地看着蓝曦臣,心中琢磨着这是生人,半晌低下头,又想回身重新扑进魏无羡怀里,一双手却被面前人捧起,泽芜君轻轻点了点他眉心的痣,柔和感慨道:“当真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好孩子。”

 

 

 

03.

 

金玺七岁那年,已经把蓝府上下折腾了遍。泽芜君对他放养,虽说在蓝宗主身边耳濡目染抚得一手好琴,但到底心性贪玩,倒颇有几分魏无羡的影子——果真是魏无羡捡回来的不假。

 

金玺第一次胆大包天爬上寒室房顶的那一天,终于被蓝曦臣提着后衣领揪下了房顶,扑腾着手脚扔进了蓝景仪的怀里。

 

蓝景仪振奋地说:“走!师兄带你去爬树!老祖前辈在你这么小的时候,连酒都敢偷了!你要再接再厉啊!”

 

金玺却歪了歪脑袋:“好奇怪。”

 

蓝景仪于是把已经卷起来的袖子翻下:“什么奇怪?”

 

金玺扳着手指:“宗主姓蓝,含光君姓蓝,景仪师兄姓蓝,思追师兄姓蓝……哦不对,魏公子姓魏……等等,哎……可是……那为什么我不姓蓝呢?……”

 

“老祖前辈那能和一般人比吗?”蓝景仪眨了眨眼睛,“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哪能因为入了蓝家就改姓呢?”

 

“我呢我呢?”金玺眼神明亮,神情雀跃,“是不是因为我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像魏公子一样厉害的人?”

 

“我想不是。”蓝景仪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头疼,最后还是言简意赅地点了点他眉心的痣,“……可能宗主他就、就特别关注你这样的……”

 

“怎样的嘛?”

 

“……就像这样的……”蓝景仪含糊道,“……就这样的嘛。”

 

金玺摸了摸眉心,虽然根本听不懂,但还是想装个小大人,遂似懂非懂非常用力地点点头:“……哦。”

 

 

 

04.

 

金玺十一岁冬,修真界发生一桩大事。

 

被薛洋复制的阴虎符本该是被金光瑶带进了棺材自此永不见天日,虽觊觎者众多,但封棺地把守森严,因而万不会轻易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阴虎符偷走。可在这万不会中终究出了一丝纰漏——近些日子来,街坊传闻阴虎符重现市井。

 

魏无羡听闻此事,苦思冥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结果连个年都没好好过,拉上蓝忘机就跑去调查了。

 

蓝曦臣旧琴的琴弦几日前拨弄时不慎断弦崩音,今次补了一根新琴弦,音还没试调过。他一边调音一边对在一旁的金玺轻声开口:“如此一来,怕是棺木需重开。”

 

金玺问:“……什么?……”

 

蓝曦臣仍旧专心调着琴弦:“没什么,当我是自言自语罢。去替我斟一杯茶来。”

 

大年初五魏无羡风尘仆仆赶回来,手里拿着一枚令牌,行色匆匆,说必须要开棺来确认阴虎符的真假。若是假,则世上又出能人瞒天过海,一旦居心叵测,修真界则又要面对一场风雨;若是真令,如何从守卫重重的守棺重地盗走虎符还不触动棺中封印的魂魄半分,这桩事情也耐人寻味。总而言之,这背后必定又将引来一轮波动,风波之初,便在于封印了聂明玦与金光瑶的棺材。

 

蓝曦臣问:“必定有人问,若他……若他魂魄逃离封印该如何办。修真世家恐多不愿如此,再掀波澜。”

 

魏无羡听罢却笑了:“若是泽芜君,可会支持我开棺?”

 

蓝曦臣愣了愣,而后他摇头:“我不知道。”

 

魏无羡也不惊讶,只挑了挑眉头:“是这样,届时修真世家会在封棺处布下天罗地网,魂魄必定跑不掉。”

 

蓝曦臣了然:“何时开棺?”

 

“最迟七日内。”

 

“我知道了。那我也去一趟。”

 

 

 

05.

 

他近日梦中总会看到一个残缺不全的魂魄。那魂魄坐在一具腐朽的白骨上,阴阴惨惨,风声不大,却未曾停歇,血雾似真似假沉浸在苍茫中,阴森与彷徨交织。

 

他慢慢走过去。

 

那魂魄仍旧是坐在白骨上,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虽没有说话,却朝他慢慢伸出了手。

 

因着是残缺不全的魂魄,神识便混混沌沌,连话都说不好。

 

梗了半日,那魂魄才问:“你要带我走吗?”

 

他不说话。

 

那魂魄道:“你是谁?你是我二哥吗?”

 

他慢慢蹲下和魂魄平视,想要拉拉对方的手,却根本不敢动,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那魂魄仍然问:“你是我二哥吗?”

 

他抿了抿唇:“是我。我是。”

 

对方便弯起眼眸,了然欣慰:“你是呀。”

 

他上前抱紧那抹残缺不全的魂魄:“我要带你回家。阿瑶。我想带你回家。”

 

 

 

07.

 

第一层结界由蓝曦臣布下,更外层由百家布下了天罗地网,所有人严阵以待把持术式。

 

魏无羡摸着棺材纹路,确定好位置,眼疾手快撕下符咒,朝身边的蓝忘机使了一个眼色,便跳开五步开外,静静等着棺材板掀开。

 

开棺的刹那,被封印的魂魄即刻四散开来横冲直撞妄图突破结界,纷飞不过三尺距离,却悉数被蓝曦臣的术法挡了回去动弹不得。蓝曦臣站在结界外看着金光瑶的魂魄在他眼前游弋,仍旧谨慎地把持着术式,半点不敢分心。

 

魏无羡走上前检查完棺材,从里面捞出一枚几近朽烂的符牌,几经确认便攥在手中,朝外侧招了招手,本想着让蓝曦臣把魂魄压回棺材重新封棺,谁知金凌却一个箭步走上前,大声道:“魂魄留在这里封存,这具白骨我想带走。小叔叔好歹曾贵为仙督,总不能空留一个衣冠冢当念想。我只带走白骨,不要魂魄。这是我的请求。”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金凌却像是早就下定了决心,根本不打算退让。魏无羡看起来神色木然无动于衷,金凌便就差跪下恳求着要把白骨带走。他既连下跪都如此利索,想必定是事前深思熟虑过了。而他这一跪终究没有落下,魏无羡出声制止了他。

 

“赤锋尊已为凶尸,不知何时会醒来,要带走就赶快,”魏无羡看了在不远处维持术式的蓝曦臣,垂下眼叹了一口气,“你把敛芳尊的白骨拿回去吧,众家那里,自会有人为他求情。人如今死透了,便好原谅得多。”

 

金凌听罢,立刻走上前把金光瑶的白骨抱出。聂怀桑在一旁只冷眼看着,手指不住摩挲着扇骨,脸上却仍旧笑得一派温和。

 

魏无羡见金凌喊门生来把尸骨收殓进一旁早就备好的棺材里,便朝蓝曦臣做了一个手势,蓝曦臣会意,双手捏诀将魂魄重新逼回棺材,在一旁静默许久的蓝忘机掌心发力,重又把棺材板盖上,往上面沉甸甸压了几张符纸。

 

魏无羡提着两枚新旧不一的令牌和蓝忘机交头接耳了几句话,走上去和蓝曦臣交代了几句,二人便头也不回走了。众人见此事完结,后续还得看夷陵老祖如何行动,金光瑶纵然尸骨出棺也不能起死回生,三三两两便也都陆续散去了。

 

蓝曦臣见众人散得差不多,这才走上前,对着金凌作了一个揖。

 

金凌抱着手臂:“我这一举动必定让许多人心里不舒服,可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他拿余光瞥了一眼聂怀桑,“无论如何,只有一个衣冠冢到底不成体统。除去以往三尊地位,敛芳尊还是我小叔叔。横竖我要带走。”

 

蓝曦臣不语。

 

在一旁始终微笑的聂怀桑却哗啦一下把扇子打开,踏着步子头也不回挑帘坐进了马车,打了手势让车夫掉头离开,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似乎对此事也不打算再加过问。

 

蓝曦臣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新仇旧恨,恩怨难分。如今阿……敛芳尊尸骨已寒透,声名狼藉,就此收手也好。”他重新看向金凌,“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金凌微微侧开身。身后一口棺材。

 

 

 

08.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蓝曦臣明白纵然自己位高权重,终然逃不开世事愚弄此等道理,是于金光瑶死后一年。他在闭关中终于参透,无论如何誉满天下,于寰宇之内不过微末而已,仅凭区区一人之力,终然不足为道。

 

纵使如此,他心里仍旧是藏着一个抹不去的几乎荒唐的念头——他终归是想再见他一面。

 

金光瑶生前,无论假意真心,二人皆将彼此引为知音;金光瑶死后,知己便再无他。

 

前几日梦见坐在白骨上的魂魄;接而第二晚,他梦里桃花春风,金光瑶金衣锦绣站在他面前,拢袖敛目,诚恳且微哀道,二哥,我终归是想再见你一面的。他回答说好。接着金光瑶又说,我还痴心妄想要和二哥一辈子不分开。他鬼使神差一般地,仍旧回答说,好。

 

 

 

09.

 

金凌见蓝曦臣从他面前走过,单膝下跪,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摸索进棺材。

 

金光瑶入棺多年,入棺时的锦绣衣裳还算不得十分破烂,只是身躯早已腐朽,只剩下白骨。他轻轻摸了摸白骨头颅眉心位置,那里曾点朱砂。蓝曦臣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将极轻的白骨拦腰从棺材里抱起。干枯纤细的手腕骨接缝处上有细碎裂痕,他轻轻揉着金光瑶白骨伤痕,恍觉仿佛对方还能知晓痛楚,便更紧地抱紧那具白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金凌走上前。

 

蓝曦臣没有回头,仍旧不肯放手,只是轻声说:“让我再抱一会儿。让我看看他。”

 

金凌于是不再说话,重新抱起手臂,兀自坐进马车里,头疼地扶着额头。透过卷起的帘窗,他看见蓝曦臣抱着白骨不肯放手的孤寂背影。

 

蓝家风骨,在爱恨面前,也不过如此。金凌想,但也总比冷目一瞥来得好,这样才像个人,该高兴时高兴,该难过时难过,本该是这样的。

 

 

 

10.

 

蓝曦臣回到云深不知处时,金玺跑出来接他。小孩子笑嘻嘻地问,宗主,你是不是去见故人了呀?

 

蓝曦臣一愣,便问他是听谁说的。

 

金玺直接把蓝景仪拖下了水——景仪哥哥与我说的,说宗主这次出门是去见一个故人朋友了。

 

蓝曦臣颔首,约莫是的。

 

金玺便雀跃问,那故人是谁呢?

 

蓝曦臣略一思索才回答——一个宗主朋友。

 

 

 

11.

 

魏无羡处理完事情回来,路过寒室时坐下喝了一杯茶,算是与蓝曦臣谈了次心。

 

蓝曦臣见魏无羡从袖里取出那枚从棺材里拿走的阴虎符:“敛芳尊的几缕魂魄缠绕在上面,取出来的时候赶时间,便没有把这几缕魂魄也封掉。”

 

蓝曦臣放下笔墨,错愕了半晌,慢慢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阴虎符,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半天没有说话。

 

魏无羡道:“如何?要封进去吗?”

 

蓝曦臣道:“……可否……留下?”

 

魏无羡只盯着他看,半天见蓝曦臣仍旧没有下文,便挑眉笑了:“我与蓝湛说过,这几缕魂魄,泽芜君怕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了。”

 

蓝曦臣道:“的确是我的私心。魏公子若认为不妥,那便封印,我……我无话可说。”

 

“当初收留金玺也是你的私心。毕竟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泽芜君的这个私心,倒也合情理;”魏无羡从他手中拿回阴虎符,扬眉一笑,“那好。我一会儿去把魂魄与阴虎符分离——只是泽芜君这样做,恐怕有违蓝家家训罢。”

 

“人世百年浮沉,蓝某终然愧对风骨。”蓝曦臣声音淡淡,“我想同他一道。自他死后,知己再无。若事情败露,世俗认为此举不妥,魂魄妖孽祸害,后果我自会承担。”

 

“也是。”魏无羡道,“既然当时能大义灭亲,现在自然也是。”

 

蓝曦臣的脸色白了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晓。只是打个比方罢了。”魏无羡道,“我并不十分厌恶他。既然生死撼不动心上朱砂,那这风骨便也只是附庸其外,不足为道。蓝湛见不得兄长低沉,我便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半晌,蓝曦臣道:“多谢。”

 

 

 

12.

 

仍旧是那坐在白骨上的残缺魂魄,神思恍惚,衣衫褴褛,低着头玩垂下来的几绺头发。听见脚步声,那魂魄便抬头,见是熟人,便弯起清秀的眉眼,语气中带着柔和:“你要带我走吗?”

 

蓝曦臣走上前,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说:“我终于能带你走了。阿瑶。”

 

那魂魄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好啊。”他像是想起什么,凑近蓝曦臣摸了摸他的眼角,有些担忧道,“二哥近来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有什么不开心吗?”

 

蓝曦臣一手覆上金光瑶的手背:“没有。我很开心。这些年来,再也不能比如今更开心了。我很想你。”

 

 

 

13.

 

蓝曦臣虽想着要温养金光瑶的残存魂魄,可终然只有残存的几缕,自身灵力太弱,便不能引得棺材中的魂魄朝着云深不知处聚集补全。

 

蓝曦臣最终决定把金光瑶的魂魄养在自己的神识中,凭借自身灵力一日日凝神。这样无异一人要承担两人的魂魄精力,耗费神思非常。最开始的一年里,蓝曦臣不慎染了小风寒,本是普通病症,最后却差点一病不起,连埋骨地都要挑好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又捞回一命。再过了些年,他才慢慢习惯调整回来,自此谨小慎微安养着金光瑶的魂魄。这便相安无事过了十多年。

 

第十五年春,他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进了云深不知处的门。他给这孩子起名叫蓝玉。

 

当年被魏无羡捡回来的金玺好不容易出落成有模有样翩翩公子,刚长成一个混世魔王,后脚泽芜君又抱回来一个。

 

金玺对蓝景仪使了个眼色:“泽芜君这么喜欢‘玉’字?玺字带玉,这回这小娃娃是直接叫蓝玉了。”

 

蓝景仪吸了吸鼻子:“宗主以前最好的朋友不也是名中带玉?”

 

金玺恍然大悟:“是那个金光瑶?金宗主?是叫这么个名字么?”

 

蓝景仪点头:“是他。”

 

蓝玉缩在蓝曦臣臂弯里,半天才小心翼翼凑近蓝曦臣的耳朵,和他小声说一些悄悄话。

 

金玺于是道:“云深不知处不得交头接耳……好像是有这个规矩的吧?”

 

蓝景仪看着蓝曦臣凑过去侧耳倾听的柔和神色,面不改色继续忽悠:“啊,谁知道呢。可能有吧。”

 

 

 

14.

 

蓝玉五岁那年在寒室门口玩树叶,恰巧魏无羡走过,玩心大起,就走到蓝玉面前捏了捏他的脸:“蓝玉小朋友,你知道泽芜君把你抱回来做什么吗?”

 

蓝玉放下手中的树叶碎屑,被捏疼了脸,寻思着要不要往这人脸上拿树叶糊一巴掌,念及实力悬殊实在打不过,便作罢。小孩子认认真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大发慈悲?”

 

“是为了为你把你拐进门呀。”魏无羡哈哈笑了两声,知晓蓝玉并不明白所谓拐进门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嘻嘻哈哈坐下来与他一起玩树叶,直到蓝忘机来找他,这才拍拍手和他道别,转身走了。

 

“刚刚谁来过?”蓝曦臣开门,“好生热闹。”

 

“魏公子来了,说了些我不明白的话。”蓝玉站起来往蓝曦臣的方向跑,“宗主,魏公子方才说你是拐我进门的?什么叫拐我进门?”

 

蓝曦臣愣了愣,而后移开了目光:“小孩子不懂的,以后就懂了。”

 

 

 

15.

 

多年后他在蓝曦臣的书房里翻到一幅游园旧作。此画虽然被好好地装裱了起来,却被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若不留心,恐怕极难发现。入画是大幅金星雪浪,留白处仅有一人踽踽独行,右侧用小楷端正写着三列字。

 

前两列写着,游园一梦回,忽如知己归。

最后一列写着,独游金麟台有感作。

 

 

 

蓝曦臣知晓他发现了那幅画,却也并不避讳,索性就把那幅画拿到蓝玉面前。二人隔桌而坐,蓝玉看蓝曦臣指节抚摸过画纸上金星雪浪的流畅线条,最终落目于角落留白处一抹孤影。

 

“那是我。”蓝曦臣指着那抹人影。

 

“我知道。”蓝玉点头,“游园所感,是指谁呢?是知己吗?”

 

蓝曦臣抬头:“你认为呢?”

 

蓝玉摇头:“好像不仅仅是。”

 

“还应该是谁?”蓝曦臣把画收起,“游园一梦回,忽如知己归。有可能是谁?”

 

蓝玉不知为何,心中窜出一个十分大胆甚至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念头:“……是喜欢的人吗?”

 

蓝曦臣没有否认,反而侧眸微笑看他:“荒唐么?”

 

那的确是非常荒唐的事情。倘若是真的,便如满纸荒唐言了。蓝玉却觉得蓝曦臣说这些话时已无悲无哀,仿佛已经酝酿很久,只等着有一日能够诉之于口。

 

蓝曦臣仍然微笑:“那年我去金麟台赏玩,回首时清风拂过耳畔,乱红纷飞,景色秀美,欲与人共赏,却再无人待我。知己无他,春色再好,意兴终究要阑珊。”

 

蓝玉问:“……是谁呢?”

 

蓝曦臣垂眸:“我的一个宗主朋友。”

 

“金宗主么?……我记起来了,是那一位?……金光瑶?”蓝玉抿了抿唇,心里却莫名发慌起来,说的话便也有些不着边际,“他是谁?”

 

“你想知道?”蓝曦臣微笑。

 

“若说真话,怕有失仪态风骨。”蓝玉道,“宗主愿意和我说吗?”

 

“所谓皮囊风骨,不要也罢。”蓝曦臣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外在的东西,比不过魂魄真意。”

 

蓝玉点头:“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蓝曦臣却没有看向他,“你可以同我说。你可以问我。”

 

“我想知道一件事,我要确认一件事,”蓝玉摸了摸心口,蓝曦臣的面容仍旧平静温和,而他心间却仿佛有一团火缓缓燃起在燎烧,“我要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蓝曦臣重新看向他,微微弯起唇角,极轻极慢地喊了那个封存许久不曾唤起的名字:

 

“阿瑶。”

 

 

 

16.

 

“我还要再要想想呢。”那魂魄歪着头问他,语气倒有几分调皮,“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走?”

 

“你若要想一百年,我便等你一百年。”蓝曦臣在他面前坐下,神色温和,“你若不肯走,那我也不走。”

 

“我若要想一辈子呢?”金光瑶问。

 

蓝曦臣笑起来:“那也很好,如此一来我们便是变相地相守一生了。”

 

金光瑶的魂魄也弯起眼角:“骗你的,我跟你走就是了——我们走吧。”

 

本是抱着膝盖坐在白骨上的魂魄利索地跳下了白骨,拉起蓝曦臣的手,不回头地朝着梦境的熹微光处走去。

 

 

 

 

FIN.

 

 

 

后记:

 

……时间比较紧迫……真的比较赶ORZ所以不好意思ORZ大家不要嫌弃就好_(:з」∠)_

 

由木_

2018.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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