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木_

「天地太远,当怜取眼前。」
目前墙头:剑三/咒回/猎人
虽然我挖坑不填,但我是条好咸鱼。

【明唐】《未见流光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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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系列第六对

*CP:明唐(陆醒X唐淮归)

*这是两个把恋爱谈得小心翼翼的年轻人(。)他俩很慢热呢

 

 

 

《未见流光倦》(上)

 

 

 

01.

 

陆醒一个人跑去了昆仑。山长水阔的一段路,他就这样孤身一人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走,也没来得及带走。

 

他和唐淮归吵得不可开交,两个人在嘉陵江畔分道扬镳。江畔落英缤纷,拂去一身还满。唐淮归与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乘舟下江时,陆醒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肯松。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江畔,入目遑遑老树,飞花乱人眼,岸头空无一人。

 

陆醒倏忽恍觉心口意气难平,他别过头去,看江流滔滔,逝者如斯。

 

 

 

02.

 

唐以温是陆醒表姐。陆醒在很小的时候和他爹一起去过蜀中唐门,为参加他表姐双亲的葬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陆醒不曾见过舅舅舅母。

 

明教和唐门隔得很远,路途颠簸,他在马车上睡了很久。到了唐门人生地不熟,他站在爹爹身边,远远看见一个小女孩扶着两口棺材往灵堂方向走,另有几个年轻唐门弟子负责抬棺木。隔得太远,陆醒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阿爹忽然开口说,那是你的表姐。

 

他便忽然有些惊讶,他一直知晓自己在蜀中有个表姐,因着他难产的阿娘是唐门弟子。乍一见到,心里却没有任何准备,他便开口问,阿爹,我们不跟上去吗?

 

他爹说,唐竹不欢迎我。

 

他便继续问,唐竹是谁?

 

你舅舅。他爹答得言简意赅,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似乎想起什么,对陆醒说,你娘一直想看到我和他哥放下恩怨。

 

陆醒正踮着脚尖努力要看他的表姐,猛地听到关于他娘亲的事,忽然一激灵,转头看向爹爹,绞了绞衣角,有些孤寂落寞地笑了。

 

当晚,陆醒第一次和他的表姐说了话。她坐在灵堂的小角落里安安静静折锡箔纸元宝,脸色惨白,低着头一边折一边把它们扔进火盆。灵堂外忽然有了声音,她抬起眼睛,看见一个陌生孩子站在灵堂外面,有些怯怯的。

 

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半日,才听得那孩子小声道:“……表姐……”

 

唐以温一愣,这一声表姐像是拨动了机关零件,一颗冷透的心像是灌进了些许酸涩的温热,她说到底也才十岁而已。眼里忽然就蓄起了泪水,她也不管面前这孩子和她是否曾见过,至少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血脉相连。她轻声问:“姑父也来了,是不是?”

 

陆醒点头,见到白天平稳行事的唐以温在夜色笼罩下捂脸哭得不能自已。她终究年纪还小。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正仓皇间,脚边忽然滚来一只报信小猪,紧接着走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唐门,说:“以温姐姐,学堂里我为你帮夫子请过假了。夫子说明日来看你。”言罢看了一眼陆醒,“你是谁?”

 

陆醒道:“陆、陆醒……”

 

那孩子点点头:“嗯,你好。”

 

陆醒刚想问他叫什么,对方已经转身要走了。唐以温擦了擦眼泪,追上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瓶化淤散。那孩子愣了愣,接过小瓷瓶,低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唐以温收拾完情绪,便红着眼睛重新走回灵堂里,陆醒跟在她后头。陆醒见面前摆着两口棺材,屋内垂挂缟素,冷风阴阴,森森然模样,愣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在唐以温旁边乖乖巧巧坐下。

 

唐以温仍旧折她的锡箔纸,陆醒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不太好,就帮着一起折。折了几个,他开口问:“刚刚那个人……叫什么?”

 

“唐淮归。”唐以温的眼角仍然是红的,鼻音很重,有点哑,估摸着彻夜不眠受了冻,听起来像是要犯风寒。

 

“他看起来好凶,对人爱理不理,态度也不是很好。阿姐你怎么还要给他化淤散?”陆醒想起什么,“额头那块儿有点青,是不是一直摔跤?”

 

唐以温顿了顿,轻声说:“不是。”

 

陆醒一愣。

 

唐以温说:“他很可怜的。他娘死了,他爹又是个酒鬼,根本不管他。前些日子他爹娶了续弦,对他很不好,一直打他。”

 

唐以温又折完一个锡箔银元宝,忽然停了动作,只看着面前的火堆。一簇火苗在她眼底静静烧着,她喃喃重复:“他很可怜的。”

 

陆醒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自怜的意味来。那个叫唐淮归的小唐门的确很可怜。他虽然自幼没阿娘,阿爹却对他很好。

 

不多时,又有一个唐门走进了灵堂。他没和陆醒打招呼,径直走到唐以温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以温师妹,别折了。”

 

唐以温低着头:“永慕师兄,再过两晚我就再也见不到我阿爹阿娘了。”

 

唐永慕于是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把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按,头微微偏着,轻声道:“师妹,睡吧。”

 

唐以温不再说什么,侧过头枕着唐永慕的肩膀睡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肯放,手心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唐永慕看向陆醒:“让你见笑了。夜里凉,劳烦你去以温家里拿条毯子来给她盖一盖好吗?”

 

陆醒总觉得气氛不太对,自己在这儿显得多余,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问清住所,拿了门锁钥匙就踩着黑夜走掉。

 

在走回灵堂的路上,陆醒看到刚才遇到的小唐门正坐在竹林里借着月光给自己的手臂抹化淤散。

陆醒提着一盏小小的红灯笼,从一丛翠竹后探出个头,小声开口说:“你在这里敷药,容易着凉的,会生病。”

 

他说话声音怯怯的,人生地不熟,又是来赶丧事吊唁,冷意自然不打一处来。

 

那小唐门猛地听到人声吓了一跳,瞳孔一缩下意识把手挡在额头上,见着对方没什么恶意,这才慢慢放下警惕侧过头看他。

 

陆醒抱着小毯子,毯子都要拖到地上了。他努力往上抱了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是不是要敷后背?”

 

唐淮归冷冷看了他一眼,谨慎点点头。陆醒说:“你不回家找人帮忙敷吗?一个人够不到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唐淮归仍然冷冰冰的:“我没有家。”

 

陆醒觉得自己必须要补救一下,他于是鼓起勇气说:“我帮你敷,你在这里等我,我送完毯子就跑回来,好不好?”

 

唐淮归没有理他,低头端详着唐以温塞给他的化淤散。陆醒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抱着毯子转身跑去灵堂。

 

唐永慕揽着唐以温正昏昏欲睡,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睁开惺忪的眼睛,小明教抱着毯子,贴心地往唐以温身上一披,站在他俩面前乖乖巧巧不说话。

 

唐永慕问:“你有什么事情么?”

 

陆醒道:“……我想带个人到以温姐姐家里去敷药。你们应该都认识的……叫唐淮归……可不可以呀?我不会动屋里的东西的,但是在外面敷药太冷了……”

 

唐永慕见唐以温还在睡着,不好喊醒她,只能摇头说不行。他见陆醒表情一下子恹下去,便开口说,我家别院有个空小屋,你带淮归师弟去那里敷药。我给你钥匙。

 

陆醒点头说好,他和唐永慕小声道了别,就跑出去了。

 

唐永慕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给唐以温把肩膀那处掖严实了,便把毯子给自己也扯过一个角,开始闭眼小憩。灵堂外仍旧阴气森森,冰冰冷冷。

 

陆醒重新跑回那处小竹林,唐淮归仍旧坐在那里。他在百无聊赖给身边的送信小猪检查机关,修理老化僵硬的关节。

 

陆醒道:“我来啦!”

 

唐淮归放下机关小猪,陆醒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面走,说竹林太凉啦,我们走。

 

唐淮归愣住,也不知道要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只踉踉跄跄跟着他往前走。他性子古怪,最不喜和人亲昵,当机立断甩开陆醒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陆醒觉得尴尬,知道是自己做事没分寸,一下子没了主意。半晌,反倒是唐淮归开口问:“去哪里?”

 

陆醒道:“哦,哦……去……去一个哥哥家的别院……我不知道那个哥哥的名字。”

 

唐淮归点头:“那你带路。”

 

陆醒不敢牵他手了,规规矩矩往前走。走到屋子里,陆醒点了蜡烛上了灯罩,唐淮归拣了床的边边角,把上衣脱了,趴在床头不置一言。

 

陆醒走上去给他抹化淤散,烛光暗暗沉沉,他借着暗光见到唐淮归背后错综复杂的伤,倒吸一口凉气。前几年他和他爹吵架,哭哭啼啼离家出走要找他娘,被他爹拎回来一顿揍也没揍得这么狠。

 

陆醒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两人有点同病相怜,一边抹化淤散一边说:“我也没娘。”

 

唐淮归的肩膀缩了缩,闷闷说:“哦。”

 

陆醒不再说话,等到仔仔细细给他上完化淤散,唐淮归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他觉得把人撂在这儿不是,可霸占着陌生哥哥家别院也不是。几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两人一起滚床上睡一晚。

 

醒来的时候唐淮归已经离开,外头天已经大亮。陆醒觉得手里捏着一枚什么东西,摊开手一看,是一枚颜色鲜艳到近乎妖冶的雀翎。

 

 

 

吊唁完这便没事了。陆醒和他爹一起回明教。回去的路上,他把那枚雀翎给他爹看。陆忘采皱眉头:“别是有毒的,唐门有个招式就叫孔雀翎。”

 

陆醒一听,觉得不太可能,把它揣怀里很重视的样子:“我还帮他敷了药。这是要对我表示感谢的信物吧。”

 

陆忘采不说什么,想起那时候他还和唐一梨一起月黑风高去拔孔雀毛。半夜三更,唐一梨要给他看孔雀翎的招式,虽毒却美,月色如水,唐一梨在幽绿的光圈中央抿唇对他笑。如今物是人非,陆醒都已经会从别人手里套雀翎回来了,当真像是有几分风水轮流转的意味。

 

 

 

03.

 

陆醒十八岁那年辞别明教,一路东行漫游天下。到了长安打尖,客栈里两个人正在说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一桩事情。最近命案不少,估计有人买了唐门暗杀弟子来悬赏,死者心口皆插着一枚剧毒雀翎,大抵皆出自一人手笔,飞檐走壁不见踪影。所幸死者皆非善类,普通布衣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茶余饭后又多一桩谈资。

 

陆醒尖着耳朵听了几句,心说果真江湖险恶,但横竖和自己不搭钩,便没有放心上。

 

陆醒付了银钱,还不打算上楼,先想坐下吃点东西垫饥,忽听到一个女声在客栈门口喊:“唐十二,你来这里!”

 

掌柜的托腮笑了:“萧三娘,又来住店了?”

 

“可不是,”唤作萧三娘的年轻女子把银子拍在柜台上,姿势阔气十足,眉眼却不咄咄逼人,面容仍姣好,“要两间上好的厢房。”

 

正说间,门口走进一个年轻唐门。戴着半副鬼面,阴气森森。陆醒他爹以前做草药生意,陆醒自然懂得一些望闻问切的知识。只消看这唐门一眼,他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像个死人,没什么精气神。

 

陆醒还想再看看,冷不防那唐门转过身来,漠然剐了他一眼。仅一刹,他像是忽然见到了什么东西,竟慢慢挪步走到陆醒前面。

 

陆醒倒也不怕他这冷得和死人无异的目光,斟酌半天,犹豫说:“少侠。”

 

那唐门仍旧看他,抱着手臂端详许久,半日开口问:“你是不是叫陆醒?”

 

陆醒很想说不是,总觉得承认了没好事;可事到临头没多想,倒是痛痛快快点头了。

 

唐十二转身走了。陆醒总觉得这几日睡觉时应该要把弯刀放身边,说不准哪天不慎就被人割了脖子。那唐门的眼神剐过来,是可以杀人的。

 

陆醒吃完饭要上楼,走过柜台时问了声掌柜:“那唐十二是什么来头?”

 

“看那身装束就知道,唐门呗。唐门人都这样,爱摆谱。”掌柜压了声音,“我每次见他,都觉得冷冰冰阴森森的,跟半个死人一样。”

 

陆醒便又问:“他就叫唐十二?什么父母才能起这样的名字?”

 

掌柜的声音更低:“怎么可能呢。可他们做这行还能把真名告诉你不成?有人拿了情报去威胁家眷怎么整?你说是吧。”

 

陆醒一想也是,走上楼时,正遇到唐十二下楼,他正低头戴手甲,不知道要出门做什么。擦肩而过时,唐十二看了他一眼,陆醒没注意到这目光,径自上楼去。

 

 

 

04.

 

唐十二刚杀完一人,把人拖到没人经过的角落里,往尸体心口处扔了一枚雀翎。

 

做完这事,唐十二径自坐一个逼仄角落里,不知道该做什么。恰逢这时陆醒逛完长安街,兜兜转转走来了这没什么人的巷弄,正巧撞上唐十二,也撞上他身边的尸体。尸体上面一枚剧毒雀翎。

 

陆醒对上唐十二的目光,唐十二也盯着他。两两相顾无言半天,陆醒道,少侠,你就当我没看见吧。

 

唐十二却不急着杀他,摘下了他半副面具。他从角落里慢慢站起来,指着陆醒腰间一枚雀翎挂饰:“看在它的面上,我不杀你。”

 

多半是认错了。陆醒心想,这是我小时候从一个唐门那儿拿来的,那唐门叫什么他忘得七七八八了,只记得唐以温说那个小唐门很可怜。

 

唐十二倒也不怕陆醒去卖情报,只提着千机弩和他擦肩走过。陆醒忽然觉得这人不坏,好歹也没到滥杀的地步。他便说,我看你身上伤口的血都要渗出衣服了,我给你去敷药吧。

 

唐十二似乎很惊讶,回身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陆醒觉得这人也奇怪,估计唐十二也觉得自己奇怪。陆醒言简意赅,你没对我下杀手。

 

唐十二点头,不再说话,倒领了他的人情,径自往客栈方向走。陆醒瞅了一眼尸体上的雀翎,虽美且毒,也不知道他早死的娘是不是生前也喜欢这种近乎妖的毒物。

 

客房是上好的客房,唐十二进了房间,就让人烧水装桶要沐浴。陆醒问清了药堂所在地,拿了钱袋下楼买草药绷带去了。

 

回来时唐十二穿着常服,暗青衣裳,上头绣着墨竹,仍旧是暗夜的冷色调。见陆醒回来了,他便脱下上半身衣服,躺上床,却不往里睡,只睡一个边边角。

 

陆醒道:“你往里面躺,睡在床边缘不会掉下来吗?”

 

唐十二没说话,只往里侧翻了一个身,就再不肯挪动。陆醒在边上一面找花花绿绿的药瓶子一面问他:“你怕不怕我要杀人灭口?”

 

回答他的是一枚擦脸而过扎进门框的银针。

 

陆醒:“……我开玩笑。”接着他说,“你坐起来比较好绑绷带。”

 

唐十二不肯坐起来,仍旧是背朝天躺着,跟个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目光却藏不住,枕着伤痕累累的手臂偏头去看陆醒。

 

陆醒边敷药边问:“疼不疼?”

 

唐十二没吭声。

 

陆醒又道:“你这样趴着我不好给你绑绷带,少侠。”

 

唐十二终于吭声了,答非所问:“你怎么这么老好人?”

 

“不算吧。明尊在上,”陆醒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和你们中原人很多都信什么佛教道教。我们明教弟子一举一动都会被教义约束。”

 

“我以前遇到的几个明教弟子,”唐十二终于肯爬起来让陆醒缠绷带,“杀人如麻。”

 

“我爹做草药生意,从小耳濡目染。”陆醒低头给他缠绷带,“活下来的方式多有不同,他们愿意刀尖舔血,但我不想动刀。”

 

“那条巷子,若我那时要和你打,我打得过你吗?”唐十二忽然按住他的手,他从陆醒这句话里读出了几分端倪。能够有胆识漫游天下的人,想来也不简单。

 

陆醒没回答,给他缠好绷带打结,开始和他说起沾水不沾水忌荤腥辛辣的注意事项来。说完他就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走到门前听见唐十二有些生硬地喊住了他,想来他以前从不曾说过这类话:“我改天找你换绷带。”

 

陆醒点头,把门关上了。唐十二睡下时硌到了伤口,眉头皱了一下。门外又有敲门声,萧三娘推门进来:“唐十二,我又接到一个大的,做不做?”

 

唐十二说:“这三天都不接。”

 

“哟,变天啦?”萧三娘坐到床边,从他半开的衣缝里看到缠得整整齐齐的一圈圈绷带,忽然笑了,“这是哪家小娘子这么心灵手巧?”

 

 

 

萧三娘早年嫁人,夫家姓萧,她在家里又排行第三,人称萧三娘。后遇变故,她便重捡旧行当,回到唐门在专做暗杀的弟子里挂了名号,人尽皆知萧三娘,不知昔时唐秦乐。

 

专接暗杀的唐门弟子多半年纪都不小,都是手法狠辣却无甚牵挂愿意铤而走险的唐门弟子——自然,门规不得触犯,杀手也是讲信誉的。

 

萧三娘见到唐十二的时候,他大概只有十四五岁。他是那年第十二个进的,于是就叫唐十二,真名叫什么无人在意,连唐十二自己似乎也不在意,扔了就扔了。这孩子手法狠辣犀利,是不要命的打法,唐十二喜欢孤注一掷,因此常常伤痕累累。萧三娘觉着不行,这孩子才十四五,往后大把日子没过呢,这算什么事?

 

她跑去和唐十二说这事,唐十二只说:“我没想活着。我只是觉得死了很可惜。”

 

萧三娘便打算再不去管他。可后来风言风语听说这孩子从小就娘不疼爹不爱,就没谁对他好过,实在是可怜,她不免又动了恻隐之心。这便一直和唐十二接任务,也好在伤痕累累时捞这孩子一把。

 

结果今日倒好,找人谈任务时竟还绑着绷带呢,若是唐十二自己绑的,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萧三娘便开玩笑:“唐十二,你这回可是成了谁的如意小郎君?桃花运来了可要抓牢。”

 

唐十二没回答,背对着她缩在床角睡觉。

 

 

 

05.

 

唐十二在第十二日去找陆醒时,他还在客栈里没走。这已经是唐十二第三次找他了,他以前从未找人找得这么频繁过。

 

陆醒给他包扎好,忽然说:“我要走了。”

 

唐十二在陆醒的床上坐得很随意,他问:“去哪里?”

 

陆醒说:“没想好。漫游漫游,不该有太多方向的。”

 

傍晚暮色昏昏,外头一只倦鸟归巢,扯着喑哑的嗓子胡乱叫。唐十二听得心烦。他走下床,把窗户关上了。

 

陆醒说完这话就去打点行装,唐十二走过来按住他的手,目光无论如何又是藏不住,难得愣愣地看他。

 

陆醒说,你怎么了?

 

唐十二摇头,松开了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放出囹圄,又好似是将什么圈死在了方寸之间,挣脱不开。可他松手了。

 

 

 

唐十二不能耽误他,不敢拖累他,和他这种人搭上关系是不会有善果的。他不愿告诉陆醒,心中的悸动啊。可是目光藏不住,一直都是藏不住的,唐十二只是看着陆醒,尽管仍旧是冰冷,却挪不开,无法挪开。

 

 

 

陆醒有些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唐十二没应答,开门走了。这些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知道,对面相逢不相识,是多么煎熬的东西。比中了孔雀翎的剧毒更教人难受,它是厮磨盘踞,是撕扯着心绪的滴血麻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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